那天是1990年11月24号,冬天的日本虽然没有北方那么刺骨,但空气还是挺冷的。几十位老人、青年甚至穿着校服的学生,安静地坐在丽泽大学的讲堂里,听着孔德成先生讲《论语》。这老爷子其实名气挺大的,光是他身上的“孔子第77代后人”这个身份,就已经够传奇了。可讲台上的他,正捏着指头,慢慢阐释着“学而时习之”的深意,神采奕奕,像个老顽童。
期间大家都在等着下一个知识点,谁也没料到后排坐着的一对老妇人和她中年儿子早已悄悄离席。他俩眼神紧张,不停看表,几乎是提前蹲守到了讲堂外的走廊。只等那位先生出来。等孔德成一现身,这对姐弟怔了几秒钟,竟突然相拥痛哭。明明年龄都过了古稀,眸子里却藏着四十年的风浪和一瞬的释怀。此刻,这条走廊仿佛回到了民国老屋的门槛前——姐弟情深,血脉里流淌的脉络,是谁也割舍不掉的。
有人说,孔子的后人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穿梭在世界各地。有的住在繁华的北上广深,有的迁居日本、美国,甚至在朝鲜半岛。要不是家谱记载,很多人压根不会知道身边那个邻居是孔夫子的子孙。可事实还真就这么神奇。如今据说最小的辈分,已经来到了第83代,大都是“90后”,有个姑娘孔念莹,住在辽宁。说白了,过去那些“衍圣公”“奉祀官”这些头衔,如今在她这代早就成了历史老照片。
可追根溯源,怎么知道谁是正宗后人?这事不少人都半生糊涂,真正玩明白的还得靠那本《孔子世家谱》。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用的小册本,早在两千五百年前,孔子的孙子搞了第一版,从那以后,基本只要是“孔”姓大族,都要依着这本谱修枝剪叶,理清自己的来路。最可气的是,明朝时期这家谱还有过“六十年大修一次、三十年小修一次”的说法,可翻遍清末到民国,真正落到实处的大修也没几回。说起来,这事儿和咱家办年夜饭、凑人喝茶一个道理,能如约举办的很少,有时倒是乱逢喜事。
但话又说回来,翻修家谱不是谁都能做。上世纪90年代,年逾古稀的孔德墉组织了一波大动作,发动全国甚至海外的孔氏族人,硬是把这根乱麻抽丝理顺,搞出了一份堪称“世界最长”的家谱。这事没那么简单,挨家挨户跑,有的人早就移民新加坡、美国,甚至印尼。想象一下,那年头还没有移动互联网,很多资料都是一家一家派人核查。大修光是登记、录入、排版、校正,一个回合就耗了十三年,到2009年才算告成。那会儿统计下来,录入人数将近两百万。不是只图个热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不能让历史断了线。
你要说家谱有啥用,讲一个真事。香港科技大学的孔宪铎教授,有次专门回山东寻根,拎着“民国版”家谱翻查。那摞家谱真够厚,手一翻,祖上的名字一代一代全都连起来,没有一点断档。其实这体验就像是翻自己的老照片,又像是走进时间的隧道。记得孔教授查到自己的支脉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说,虽然没法和先人真见面,但每一行小字都像是在脑海里敲钟。“我得回去告诉孩子,我们家是正儿八经的孔圣人后人!”这种传承真不是说说而已,血脉里有种踏实。
这家谱最独特的一点是,没结论式的“你姓孔就都是后人”。其实全世界姓孔的人至少有三百万,可能证明自己是孔子的支脉的,却要和家谱对上号,必须一环不漏地核查。也给修谱的人出了难题。有年春天,我在曲阜碰见几位族人议论:“门里门外的事,咱总得有个凭证。”这话仔细想想,就是中国人对家族的认同和骨子里的讲究。
其实翻看这家族谱,别说山东曲阜了,光浙江支派都不少,韩国还有一支“高丽孔氏”,如今也很壮大。韩国最新人口统计显示,曲阜孔氏在当地有八万多人,还分成十几个族派。近些年,韩国孔氏后裔中出了不少能人,会书法的、做官的、写小说的,都爱拿出家谱谈祖宗的故事。这份血脉扎下去,已不是单纯的民族符号了,更像是一种文化上的归宿感。你没法办身份证认祖宗,但家谱一本在手,气场不一样。
而这些后代,并不是把那份身份挂在嘴边。很多人,像辽宁那位孔念莹姑娘,平时学业很紧,却坚持研究儒家文化,也许祖父辈的家教让她始终觉得自己比同龄人多了一份责任。咱身边有不少这样的“孔氏青年”,晃眼看去,其实和普通中国人一样,可能是邻居,也可能是地铁上的小姑娘。可你真的和她聊起来,会发现她们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读书人的调调。这不,一次辽宁的孔氏聚会,几个“念字辈”的年轻人齐刷刷对《论语》、《中庸》等经典如数家珍,让不少长辈都心生感慨。
其实,这种历代传承,不止是因为家谱记载,更和朝代变迁、国家政策密不可分。历朝历代,从汉到清,每逢政权更迭,统治者都把孔子后裔看得很重。什么封号,爵位,全是政治上的象征。汉高祖刘邦曾把孔腾封作奉祀君,到民国末年,“衍圣公”这个头衔经历几次改制,最终由孔德成主动请辞,变成了“奉祀官”。有次我问山东老乡,家里谁还记得“衍圣公”,好几位老爷子说,那是祖上官场上的荣耀,现如今都是摆在祠堂里供后辈传看的。
再说孔德成的人生,真如一部时代小说。民国风雨里,他跟着家人迁到台湾。在台北,政府很重视孔氏后人。开庙、立碑,还请他做了考试院院长,还兼着台湾大学中文系教授。有人说孔德成为人处事低调,是个“不拿家族压人”的典范。实际上,他在台湾期间,一直推崇“敦品励学,爱国爱人”,没少用自己的经历教后辈。许多台北的孔氏族人,遇事都会先去问他,怎么解决“家族之争”。这种老家长的气度,已不是官场规矩,而是长辈的一种体面和智慧。
姐弟隔海多年,最终还是在日本重逢,文首那一幕正是那次相见。听说孔德懋在北京晚年很安静,朋友去看她,她总会翻出老照片说起三十年代的曲阜,或是悄悄念自己的族谱,像是在跟时光谈心。后来姐弟先后离世,不少孔氏族人专程赶往曲阜祭拜,大家说,“咱们这一脉,还是要靠文化留下些痕迹”。
时至今日,海外的孔氏族人越来越多。像英国那小伙孔垂旭,金发碧眼,地道的英国口音,却认祖归宗说起来比中国孩子还熟。他父亲孔伟中是商人,母亲是英国人。有人问他,你属于哪一国?孩子说:“中国是我的根,我的祖先就在曲阜。”每到家族扫墓,孔垂旭总是第一个,哪怕路远,都会专程回来。这种情感,和海外华人祭祖一样,是一种不能抹去的“家族乡愁”。
更难得的是韩国那支“高丽孔氏”,多年来一直和曲阜孔氏保持交流。韩国人办祭孔大典,连韩国本地官员都参加。最近一次调查,八万多人,有详细家谱,连哪个村哪个人都能查到。2012年还有孔氏后人专程带着家谱回中国,来曲阜认祖归宗。那种仪式感,不亚于中国的清明节。
哪怕现在,咱要查家族谱,早不用翻厚册子。数字化系统搞起来,只要电脑输入姓名,立刻蹦出树状图,往上一点就能看见自己的祖宗。有人打趣说,“等哪天手机扫个码就找出自己的谱系,那就真是天下为公了。”数字化让查谱变得方便,可那份纸质家谱上的墨香,始终是许多老孔氏心头的牵挂。
其实不管姓孔还是不姓孔,中国人都在血脉里延续着那份传统。“树高千丈总有根,水流千里总有源”,很多人家哪怕已经搬到外国,春节时候还是会念叨祖宗,或者翻老家谱找照片。曲阜当地的一位老人曾经说,家谱不只是认祖,是认同,是心里的一根线。咱们普通人也许没那么传奇的家族,但“仁爱、正直、礼仪”,这些看似老套的字,几千年下来,还是成了咱中国人心里的底色。
想来,孔子的后人散落世界,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一脉文化。不论是学者、工人、商人,还是身处异国的中学生,每一个“孔氏后人”,都像是小草一样,不声不响地扎根泥土,向着祖宗和未来生长。只是这传承的意义,未必都藏在家谱的纸上,更在一草一木、一言一行、一饭一蔬之间。
有时候想,咱中国人的家风家规,是不是也该像这些家谱一样,被仔细修补?或许我们不必是孔子后人,但那份温情和敬畏,是不是也该悄悄流淌进我们的生活里。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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