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顶不住的10个称呼,你叫的越多次,男人就会越爱你哦!】
那个推送标题在我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时候,我正用抹布擦拭着餐桌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印子。
那是个咖啡渍的浅影,陈淑留下的。她总喜欢把马克杯直接放在橡木桌上,说这样有生活气息。我说了她好几次,她就笑,说等我们老了,桌上这些圈圈就是我们喝了多少杯咖啡的年轮。
现在,桌子被我擦得能映出天花板吊灯孤独的轮廓,可我总觉得那个圈还在,像个淡淡的烙印,烙在桌上,也烙在我心里。
我点开了那篇文章。
花里胡哨的排版,配着一些甜腻的偶像剧截图。文章说,聪明的女人都懂,称呼是感情的催化剂。从“哥哥”到“老公”,再到一些肉麻的昵称,每一个都是给男人下的“迷魂汤”。
我划拉着屏幕,手指冰凉。
迷魂汤?
我看着那十个所谓的“称呼”,忽然觉得整个胸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呼呼漏风的声响。这哪里是什么爱情秘籍,这分明就是我和陈淑这半辈子的墓志铭。
每一个称呼,都是一级台阶。我们曾一步步走上去,也一步步,走了下来。
故事的开始,她叫我“李师傅”。
引子
那年我二十六,在城西的电脑城租了个小铺子,叫“风驰电掣”。名字挺唬人,其实就是个装系统、清灰、换零件的杂货铺。陈淑是抱着一台粉色的笔记本电脑找上门来的。
“师傅,我这电脑……好像中暑了,一开机就发烫,还嗡嗡叫。”她站在门口,有些怯生生地问。
夏天的午后,阳光被百叶窗切成一条条,落在她白色的连衣裙上。她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眼睛却很亮,像含着水的黑曜石。
我正埋头给一个旧主板上电容,闻言抬起头,叼着烟模模糊糊地说:“放那儿吧,排队。”
她没动,就那么站着。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摘了烟:“怎么了?”
“那个……我下午就要交论文,能不能……加个急?”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声音软软的。
我最烦加急的。但那天,看着她那双眼睛,我鬼使神使地说了句:“行吧。”
电脑是小问题,风扇积了太多灰。我拆开后盖,用气吹仔仔细细地清理。她就蹲在旁边看,也不嫌脏。
“你好厉害啊。”她忽然说。
我手一顿,差点把螺丝吹飞了。“这有啥厉害的。”
“真的,跟做手术一样,特别专业。”她一脸认真,“我叫陈淑,你呢?”
“李丰。”
“哦,李师傅。”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以后我电脑就都交给你了。”
那天,她不仅付了五十块钱的维修费,还给我带了一瓶冰镇的可乐。拧开瓶盖,气泡“呲”地一声涌出来,像那个下午突然冒出来的,一点点不一样的心情。
从那天起,她真的成了我的常客。
“李师傅,我word文档乱码了!”
“李师傅,我网速好慢啊!”
“李师傅,你能帮我装个PS吗?”
后来我才知道,她电脑一半的毛病,都是她自己瞎折腾出来的。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来我这儿。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从不说破。我喜欢听她叫我“李师傅”,那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不像个称呼,倒像句暗语。带着点小女孩的崇拜,又有点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电脑城里人来人往,龙蛇混杂,同行们说话都粗声大气。只有她,会把一瓶水轻轻放在我手边,然后脆生生地叫我一声,“李师傅”。
那一声,像在嘈杂的车间里,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风铃。
我开始期待她来。每天下午三点,阳光最好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如果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一天积攒的烦躁都会烟消云散。
直到有一天,她抱着电脑来,屏幕是碎的。
“这回真不是我故意的,”她有点委屈,“跟我妈吵架,没拿稳。”
我看着屏幕上蜘蛛网一样的裂痕,没说话,默默地开始拆机。那天铺子里很安静,只有工具碰撞的细碎声响。
她忽然问:“李师傅,你有女朋友吗?”
我手里的镊子抖了一下,抬头看她。她的脸在台灯的光下,一半明一半暗,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执着。
“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
“哦。”她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衣角。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她才又轻声问:“那我……可以吗?”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噪音都消失了。我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擂鼓一样。我看着她,忘了回答。
她以为我拒绝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站起来就要走。
我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脱口而出:“别叫我李师傅了。”
她愣住了,回头看我,眼睛里还闪着泪光。
“那叫什么?”
“叫我……”我卡住了,脸涨得通红。二十六年来,我跟人打过架,跟客户扯过皮,却从没这么窘迫过。
“叫你……喂?”她试探着,然后“噗嗤”一声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那个“喂”字,像一颗小石子,在我们之间投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天,我没让她付换屏的钱。我把她的电脑修好,又把她送回了学校。在宿舍楼下,她冲我挥挥手,大声喊:“喂!明天见!”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我那时候想,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开始吧。从一个有点疏离又有点尊敬的“李师傅”,变成了一个可以被随意呼唤的“喂”。
可我不知道,称呼的改变,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那么长的路,那么多名字,在等着我们。每一个,都标记着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第一章:从“喂”到“阿风”
我和陈淑就这么在一起了。
我们的恋爱,跟那个年代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简单又实在。没有玫瑰,也没有烛光晚餐。我最常做的,就是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摩托车,去大学城接她。
她每次都老远就看见我,然后小跑过来,拍一下我的头盔,大声喊:“喂!”
那一声“喂”,是她的专属信号。充满了年轻女孩的娇俏和一点点蛮不讲理的霸道。电脑城的哥们儿听到了,都会朝我挤眉弄眼地笑:“你家那口子又来查岗啦?”
我嘴上说着“滚蛋”,心里却是甜的。
我载着她,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她坐在后面,紧紧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背上。风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
“喂,我们去吃那家的麻辣烫吧?”
“喂,这周末去看电影好不好?”
“喂,你今天想我了没?”
她总是不停地叫我“喂”,好像不这样,我就会从她身边溜走一样。我有时候会故意不理她,她就掐我的腰,力气不大,痒痒的。
“喂!李丰!你聋啦!”
“没聋,”我从后视镜里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你叫得跟唤小狗似的。”
“你就是我的小狗!”她说着,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轻轻吹气。
那时候的日子,真像是泡在蜜罐里。我的铺子生意时好时坏,但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什么都不是事儿。我开始戒烟,因为她说不喜欢闻烟味。我开始注意穿着,把那些沾了机油的T恤都换掉。
我带她回过一次家。我爸妈是郊区的菜农,家里条件不好。去之前我很忐忑,怕她嫌弃。
一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座,没怎么说话。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车开得比平时慢。快到村口的时候,她突然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风太大,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把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又说了一遍:“阿风,别紧张。”
“阿风”。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我。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喂”,也不是那个一本正经的“李丰”,而是“阿风”。温温柔柔的,像羽毛扫过心尖。
我猛地刹住车,回头看她。她被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脸一红,低下头:“就……随便叫叫。”
我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个姑娘,我是认定她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但这一次,我把她的手从我腰上拿下来,和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妈见到陈淑,喜欢得不行。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陈淑也不认生,嘴甜得很,叔叔阿姨叫个不停,还主动下厨房帮我妈择菜。我爸在一旁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个劲儿地给陈淑夹菜,把她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
“小淑啊,我们家条件不好,委屈你了。”我妈搓着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阿姨,您别这么说。阿风对我很好。”她说着,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那一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我一直在想她那声“阿风”。
从那天起,“喂”这个称呼就渐渐少了。她开始叫我“阿风”。
在电话里,她会用很轻的声音说:“阿风,我下课了。”
在我熬夜修电脑的时候,她会端来一杯热牛奶,说:“阿风,早点睡。”
在我们并肩走在护城河边时,她会突然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阿风,我好喜欢你。”
如果说“李师傅”是心动的序曲,“喂”是热恋的鼓点,那“阿风”就是最温柔的慢板。它代表着亲密,代表着接纳,代表着我从一个外部的“他”,变成了她心里的“我”。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我会开一辈子的电脑铺,她会叫我一辈子的“阿风”。
毕业后,陈淑没去找工作,而是搬进了我租的那个小单间,每天在铺子里帮我。她学得很快,收钱、记账、跟客户沟通,都做得井井有条。有了她,我的铺子都显得亮堂了许多。
一天晚上,我们收了铺子,在路边摊吃炒面。隔壁桌几个男人喝多了,说话声音很大,满嘴脏话。其中一个还老往我们这边瞟。
我皱了皱眉,对陈淑说:“快吃,吃完我们走。”
陈淑却好像没听见,她突然放下筷子,对我说:“阿风,我们结婚吧。”
我愣住了。炒面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但我能看到她眼睛里的光,比电脑城所有的灯泡都亮。
周围很吵,喝醉的男人在大声划拳,老板在吆喝。但在那一刻,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只听见她说,阿风,我们结婚吧。
我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们回了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没有戒指,也没有誓言。她只是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叫我“阿风”。
我当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我拥有了她,拥有了这个会用最温柔的声音叫我名字的女人。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有爱,只要她还这么叫我,我们就什么都不怕。
后来我才明白,从“阿风”到下一个称呼的距离,比我想象的要远得多,也沉重得多。那条路上,铺满的不再是甜蜜,而是生活的柴米油盐,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责任。
第二章:老公
领证那天,天特别蓝。
我们俩都特意穿了白衬衫,在民政局门口照了张相。照片上,我们笑得都有点傻。
从民政局出来,陈淑捏着那两个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
“哎,你看,咱俩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她戳戳我。
“是是是,李太太。”我逗她。
她不理我,突然凑过来,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又带着一点点羞涩的语气,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那是我第一次听她这么叫我。
“老公”。
这两个字,跟“阿风”完全不一样。阿风是情侣间的昵称,带着风花雪月的浪漫。而“老公”,是沉甸甸的。它像一个承诺,一份契约,把两个人的后半生都绑在了一起。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声“老公”狠狠地撞了一下。我握紧她的手,说:“老婆。”
我们站在马路边上,像两个傻子一样,互相叫着“老公”、“老婆”,然后一起笑起来。
结了婚,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们依然住在那个出租屋里,依然守着那个小小的电脑铺。但陈淑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她开始学着记账,把每一笔开销都工工整整地写在小本子上。她会为了菜市场的一毛两毛钱跟小贩争得面红耳赤。
她说:“老公,我们得攒钱买房子了,不能总租房子住。”
她说:“老公,你那个铺子也该扩一下了,总这么小打小闹不行。”
她说:“老公,你得对自己好点,别老是熬夜。”
每一声“老公”后面,都跟着一份对我们未来的期许。这份期许,让我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很多,但也让我充满了干劲。
我开始拼命地干活。除了守铺子,我还接私活,跑遍了半个城市去给公司做网络维护。我每天累得像条狗,回到家倒头就睡。但只要听到陈淑在睡梦中翻个身,迷迷糊糊地叫我一声“老公”,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攒够了首付。在一个小区的顶楼,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
拿到钥匙那天,陈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眼圈都红了。
她抱着我,把脸埋在我胸口,闷闷地说:“老公,我们有家了。”
我拍着她的背,眼睛也有点酸。我说:“是啊,老婆,我们有家了。”
搬进新家后,我们的生活好像终于步入了正轨。我的生意越来越好,从一个小铺子,变成了一个小公司,手下也带了几个徒弟。我们不再需要为钱发愁。
陈淑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里。她把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学着做各种各样的菜。每天我下班回家,她都会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接过我的包,然后说:“老公,你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安稳,也最舒心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艘在海上漂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而陈淑,就是那个港湾。
她叫我“老公”,叫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这个称呼,成了我们之间最稳固的连接。
我以为,这个称呼会伴随我们一辈子。
直到那天,她从医院回来,手里捏着一张化验单,表情既激动又紧张。
她冲进门,连鞋都忘了换,一把抱住我,声音都在抖:“老公!老公!我要当妈妈了!”
我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我把她抱起来,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
“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我们俩像孩子一样又笑又叫。那天晚上,陈淑靠在我怀里,手一直放在她还很平坦的小腹上。
她突然说:“老公,你说,以后孩子是叫你爸爸呢,还是跟你老婆一样,叫你老公?”
我被她逗笑了:“傻瓜,当然是叫爸爸。”
她撅起嘴:“不好,感觉你被抢走了。”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放心吧,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老公。”
我当时是真心的。我以为我可以平衡好丈夫和父亲这两个角色。
我以为,孩子的到来,会让我们的感情更上一层楼。
可我错了。我不知道,当一个新的生命降临时,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混乱、疲惫,和一种全新的秩序。
在这个新秩序里,“老公”这个称呼,渐渐地,被另一个称呼取代了。而那个称呼,也成了我们关系转变的,第一个预兆。
第三章:孩儿他爸
儿子乐乐出生那天,产房外,我坐立不安。我这辈子,从没那么害怕过。当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出来,告诉我母子平安时,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我冲进病房,陈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但眼睛亮得惊人。
她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老公,你看,他长得像你。”
我握着她的手,看着那个在我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家伙,心里又软又涨。我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从医院回到家,世界就全变了。
家里不再是我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而是围绕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高速运转的星球。每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每天要换十几片尿布,半夜里他一哭,我们俩就得从床上弹起来。
陈淑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被孩子占据了。我呢,公司也正在扩张期,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俩就像两个陀螺,被生活抽得不停地转,连说句话的时间都很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淑对我的称呼变了。
她不再叫我“老公”了。
“孩儿他爸,你下班回来记得买两包尿不湿,S号的。”
“孩儿他爸,乐乐好像发烧了,你快摸摸。”
“孩儿他爸,今天我妈要来,你去车站接一下。”
“孩儿他爸”。
这个称呼,一开始听着还挺新鲜,挺温馨的。它像一个身份认证,标志着我人生的新阶段。我是一个父亲了,我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一个爱我的妻子。
但是,听得多了,我心里就渐渐有了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孩儿他爸”,这个称呼里,有孩子,有爸爸,唯独没有了“我”,那个曾经被她叫做“阿风”和“老公”的李丰。
我们之间的对话,三句不离孩子。
“乐乐今天会笑了。”
“乐乐今天拉的便便颜色不对。”
“乐乐的早教班该报了。”
我们好像不再是夫妻,而是变成了“乐乐的爸爸”和“乐乐的妈妈”,两个为了抚养下一代而结成的同盟。
有一次,我过生日。那天我特意早点下班,还买了她最喜欢的芝士蛋糕。
我兴冲冲地回到家,她正在给乐乐喂辅食,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米糊。
“老婆,你看我买了什么?”我献宝似的把蛋糕递过去。
她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哦,放冰箱吧,乐乐的米糊要凉了。”
我心里的火苗,“呲”的一下就灭了。
那天晚上,等乐乐睡了,我从背后抱住她,想跟她亲热一下。她却推开了我。
“别闹,累死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躺在她身后,能清晰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我们之间只隔了十几厘米,却感觉像隔了一条银河。
我突然很怀念,怀念她叫我“老公”的时候。那时候,她的眼里只有我。现在,她的世界里,全是孩子。
这种失落感,我不敢说。我知道她带孩子辛苦,我如果再抱怨,就太不懂事了。于是我把这些情绪都压在心里,用更拼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以为,等孩子大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矛盾还是在乐乐三岁那年爆发了。
起因是一件小事。乐乐不小心打碎了我最喜欢的一个紫砂壶,那是我一个重要客户送的。我当时正在为一份合同焦头烂额,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冲着乐乐吼了两句。
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陈淑立刻从厨房冲了出来,一把将乐乐护在身后,眼睛都红了。
“你吼他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他把我壶打了!你知道那壶多贵吗?”我也火了。
“一个破壶比你儿子还重要吗?”她冲我喊,声音尖锐得刺耳,“李丰,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叫了我的全名。
但在那之后,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孩儿他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孩儿他爸”。
这一次,这个称呼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它不再是温馨的提醒,而是一种冰冷的切割。它在告诉我,你只是孩子的父亲,你不配做我的爱人。
那天我们冷战了。晚上,我们分房睡。我躺在客房的沙发上,一夜无眠。
我开始反思,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因为孩子吗?还是因为我忙于工作,忽略了她?
我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越来越厚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乐乐去幼儿园了。餐桌上放着早餐,还温着。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她的字迹:
“壶我回头赔你一个。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没有称呼。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我那时候隐约感觉到,当一个女人开始连“孩儿他爸”都懒得叫你的时候,那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这意味着,在她心里,你可能连一个身份代号,都不配再拥有了。
第四章:老李
乐乐上了小学,陈淑也终于从繁琐的育儿中解脱出来,找了份清闲的文员工作。我们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平稳的轨道上。
只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她开始叫我“老李”。
这个称呼,通常出现在有外人的场合。
在家长会上,她会跟别的家长介绍:“这是我们家乐乐爸爸,老李。”
在朋友聚会上,她会端着酒杯,对别人说:“我们家老李,不怎么会喝酒。”
在公司年会上,她挽着我的胳膊,对我的同事笑得得体又疏离:“老李今天穿这身还行吧?”
“老李”。
一个充满了中年气息的称呼。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既不亲密,也不愤怒。它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安全,却无味。
它标志着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搭伙过日子。
激情和浪漫,早已被岁月磨得一干二净。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每天早上,我起床,她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我们默默地吃完,她上班,我上班,送孩子上学。
晚上,我回家,她可能在看电视,也可能在敷面膜。我会问一句:“吃了吗?”她会回一句:“吃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玩着手机,直到其中一个人睡着。夫妻生活,变成了几个月一次的例行公事,潦草而沉默。
我不是没想过改变。
有一次我们结婚纪念日,我订了西餐厅,买了玫瑰花。她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
“去西餐厅?算了吧,又贵又不好吃。花也别买了,浪费钱。”她在电话那头说。
“我都订好了。”
“那就退了吧,”她的语气很平静,“老夫老妻的,搞这些形式干什么。晚上我多做两个菜就行了。”
我拿着电话,站在公司楼下的花店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那天晚上,她确实多做了两个菜。我们三个人坐在饭桌上,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乐乐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我和她偶尔应和两句。
一顿饭吃完,谁也没提“纪念日”三个字。
夜里,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心里一片荒芜。
我怀念那个会因为一束花而惊喜尖叫的陈淑,怀念那个会拉着我去吃路边摊的陈淑,怀念那个会叫我“阿风”和“老公”的陈淑。
她去哪儿了?
是我把她弄丢了吗?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日渐发福、眼角有了细纹的自己,也会叫自己一声“老李”。是啊,老李,你还指望什么呢?人到中年,不都这样吗?有车有房,孩子健康,老婆贤惠,还想怎么样?
我用这种话来麻痹自己。我告诉自己,平淡是福。
但我的心知道,我不甘心。
我尝试着跟她沟通。
“小淑,我们是不是很久没一起看过电影了?”
“电影院里都是小年轻,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在家拿平板看不也一样吗?”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我们周末带乐乐去郊区玩玩?”
“周末补习班不要上了?下周就要月考了你忘啦?”
每一次,我的热情都会被她轻描淡写地挡回来。她好像筑起了一道高墙,把我隔绝在外。
那道墙,叫“现实”,叫“生活”。
而我,在墙外,眼睁睁地看着墙里的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们之间唯一的连接,似乎只剩下儿子乐乐。
有一次,乐乐的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乐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我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处理完事情,带着一脸不服气的乐乐回家。
一进门,陈淑就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乐乐梗着脖子,就是不认错。我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要打他。
“老李!”陈淑突然叫了一声,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力气却很大。
“你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陌生。
我愣住了。
那一声“老李”,不像平时那么平淡,而是充满了警告和疏离。
它在告诉我:你只是老李,你没资格在我的地盘上动武。
我慢慢地放下了手。
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家,早就不再是“我们”的家了。而是“她和乐乐”的家。
我,只是一个提供经济来源、挂着“孩儿他爸”和“老李”头衔的,局外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我心里反复切割。
疼,但是流不出血。
第五章:李丰!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我妈病了。脑梗,半身不遂。
我爸前几年就走了,我妈一个人住在乡下老房子里。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跟客户开会。我当场就懵了,后面的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把妈接到市里最好的医院,办完住院手续,已经是深夜。陈淑也赶来了,帮着忙前忙后,交费、拿药,没有一句怨言。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我想,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有这个家的。
然而,我高兴得太早了。
我妈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就算出院了,也需要人长期照料。
我只有一个姐姐,远嫁在外地,条件也不好。照顾我妈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我肩上。
那天晚上,在医院的走廊里,我跟陈淑商量。
“小淑,你看……要不我们请个护工?”我小心翼翼地问。
陈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她才开口,声音很低:“请护工一个月多少钱?你算过吗?再说,护工哪有自己家人尽心。”
我心里一沉:“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把妈接回家。等她情况稳定了,再想别的办法。”她说得很平静,但我听出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我当然知道接回家是最好的。但是,我们家就那么大,乐乐要中考了,需要安静的环境。她也要上班,我公司也一堆事。谁来照顾?
这些话,我没敢说出口。我看着她疲惫的脸,只能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我妈出院后,就住进了我们家。
从此,家里彻底乱了套。
我妈因为生病,脾气变得很古怪,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大发雷霆。她大小便不能自理,每天都要换洗床单被褥。家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和异味。
陈淑承担了大部分的护理工作。她每天下班回来,就要给我妈擦身、喂饭、处理排泄物。她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我心里愧疚,想帮她分担。但我在家的时间实在有限,而且说实话,我做不来那些伺候人的活儿。我只能在经济上多补偿,给她买名牌包,买化妆品。
但她一次都没用过。那些东西,被她原封不动地放在柜子里,落了灰。
我们之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终于,在一个雨夜,炸了。
那天我应酬,喝多了,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一进门,就看到陈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光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怎么还不睡?”我打着酒嗝问。
她没理我,突然把一个东西扔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哐当”一声,是我的手机。
屏幕上,是我跟一个女同事的聊天记录。其实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正常交流,但有两句玩笑话,显得有些暧.昧。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像冰。
“同事啊,开玩笑的。”我脑子有点懵,解释道。
“开玩笑?”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李丰,你还有心思跟别人开玩笑?”
她连“老李”都懒得叫了,直接喊了我的全名。
“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妈把一碗热汤全扣在了我手上!你知不知道乐乐这次模拟考成绩掉出了全班前二十!你知不知道这个家都快被你妈折腾塌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跟你的女同事打情骂俏!”
她站起来,冲我嘶吼,积压了几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我印象里的陈淑,从来都是温柔的,隐忍的。我从没见过她如此歇斯底里。
酒劲上头,我的火气也冲了上来。
“你冲我吼什么!我容易吗?我天天在外面点头哈腰,陪人喝酒,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妈是我一个人的妈吗?你就不能多体谅我一点吗?”
“体谅你?”她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辞掉工作,在家当牛做马,给你伺候老的,照顾小的,我换来了什么?就换来你一句‘不能体谅’?李丰,你有没有良心!”
“李丰!”
“李丰!”
“李丰!”
她一声声地叫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这个名字,曾经是我身份的证明。但此刻,从她嘴里喊出来,却充满了愤怒、怨恨和彻底的失望。
它不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句审判。
雨下得更大了,狠狠地砸在窗户上。我们就这样在昏暗的客厅里对峙着,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着伤口,又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我想说点什么软话,想抱抱她。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你冷静一下。”
然后,我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从门缝里传进来,断断续续。
那一晚,我才知道,有些话,说错了,就是一辈子。有些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了。
而“李丰”这个称呼,成了我们之间,最后一道还能听见回响的墙。
墙的这边是我,墙的那边是她。我们都听到了对方的呐喊,却谁也无力,再向对方走近一步。
第六章:你,和……
那次争吵之后,我们之间连那层名为“老李”的、虚伪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我们进入了冷战。
一种令人窒息的,漫长的冷战。
在这个家里,她不再叫我任何称呼。没有“老李”,更没有“李丰”。
我成了“你”。
“你今天回来吃饭吗?”她在微信上发来一行冷冰冰的字。
“你把乐乐的学费交一下。”她把缴费单放在我的书桌上。
“你妈的药吃完了。”她站在我妈的房门口,对我说话,眼睛却看着别处。
“你”。
一个最简单,也最伤人的代词。
它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和连接,只留下两个孤零零的、互不相干的个体。
我不再是她的“阿风”,不是她的“老公”,甚至不是“孩儿他爸”。
我只是“你”。一个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男人。
家里安静得可怕。除了乐乐偶尔打破沉默,我们俩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吃饭的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看电视的时候,我坐沙发这头,她坐那头,中间隔着一个可以再坐下两个人的距离。
晚上睡觉,她会等我睡着了再进卧室。或者,我干脆就在书房的沙发上将就一夜。
我妈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变得愈发沉默。有时候,我看见她坐在轮椅上,看着我和陈淑,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愧疚和不安。
我心里不是不难受。
有好几次,我想打破这种僵局。
我学着网上的段子,给她发一些笑话。她从不回复。
我买她以前最爱吃的榴莲回家。她看都不看一眼,说:“我现在闻不了这个味儿。”
有一次,我看到她因为照顾我妈,手腕上贴着膏药。我心里一疼,去药店买了最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
晚上,我拿着药膏走进卧室。她正背对着我,准备睡觉。
“小淑……”我叫了她一声,声音干涩。
她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想去碰她的手腕。
“别碰我。”她冷冷地说。
我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我买了药膏,给你揉揉吧。”我近乎乞求地说。
“不用了。”
“……”
沉默。
长久的,令人绝望的沉默。
我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能听到隔壁邻居传来的模糊的电视声,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沉重而无力。
这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我恐惧。
争吵,至少代表还在乎,还想沟通。
而沉默,代表着心死。代表着,她已经放弃了和我交流的任何欲望。
我慢慢地收回手,把药膏放在床头柜上。
“那你……早点睡。”
我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她极力压抑的,一声极轻的抽泣。
但我不敢回头,也不敢确认。
我怕那只是我的幻觉。
我更怕,那是真的。因为如果那是真的,就证明她也在痛苦。而这份痛苦,是我给的。我却无能为力。
从“你”到“……”,原来只需要一步。
当语言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空白。
这空白,吞噬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温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我妈的身体时好时坏,乐乐在紧张地备战中考,我的公司接到一个大项目,忙得天昏地暗。
我们每个人,都像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的星星,看起来在同一个星系,却永不交汇。
我开始习惯在应酬后,一个人去江边的酒吧坐一会儿。看着江上往来的船只,吹着冷风,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直耗下去。耗到老,耗到死。
为了孩子,为了我妈,为了这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所谓“家”。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的签名,工工整整地落在末尾。
日期,是半年前。就是我们那次大吵之后的第二天。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她早就想走了。
这半年来,她不是在冷战,她只是在等。
等我妈的情况稳定一点,等乐乐考完中考,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是在给我,也是在给她自己,留最后的体面。
我捏着那几张纸,手抖得厉害。纸上,关于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权的部分,写得清清楚楚。房子、车子,她都留给了我。她只要乐乐的抚孕养权,并且不需要我付抚养费。
我看着那一行行冰冷的条款,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老公,我们有家了。”
家……
我的家,在半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塌了。
只是我,一直假装看不见。
第七章:李先生
乐乐的中考成绩出来了,考得很好,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我们为他办了一场小小的庆祝宴,请了几个亲戚。饭桌上,大家都在恭喜,气氛很热烈。
我和陈淑坐在主位,像一对模范夫妻一样,微笑着接受大家的祝福。
她给亲戚夹菜,给他倒酒,举止得体,无可挑剔。她甚至还对我笑了一下,说:“老李,你也多吃点。”
那一声“老李”,久违了。但我听着,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刺耳。
我知道,这是散场前的最后一场戏。她要演得圆满。
宴席结束后,亲戚们都走了。乐乐也跟同学出去玩了。
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我站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淑……”我终于开口。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我看到……协议书了。”
她的背影,明显地僵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
“什么时候看到的?”
“前几天。”
“哦。”她点点头,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那你看完了?没什么意见吧?”
我看着她,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为什么?”我问,声音都在抖,“就因为我妈?因为那次吵架?”
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是,也不是。”她走到我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示意我也坐。
我们隔着一张杯盘狼藉的餐桌,相对而坐。像两个谈判对手。
“李丰,”她又叫了我的全名,但这次,语气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从你妈生病才开始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想了很久。”
“是从我生了乐乐,你觉得我忽略你,开始晚归开始的吗?”
“还是从我们买了房子,你觉得担子重,一心扑在工作上,我们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开始的吗?”
“又或者,是从我们结了婚,我觉得日子就该这么过,不再对你有任何期待开始的吗?”
她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我忘了。”她轻轻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叫你‘孩儿他爸’,叫你‘老李’,叫你‘你’……我甚至忘了,我曾经是那么那么喜欢叫你‘阿风’,叫你‘老公’。”
“你知道吗,李丰。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称呼,就是她爱你的刻度表。从‘李师傅’到‘阿风’,是加法。从‘老公’到‘孩儿他爸’,是减法。从‘老李’到‘你’,是除法。等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了,连名字都懒得叫了,那就清零了。”
她的眼圈红了,但没有哭。
“我们清零了,李丰。早就清零了。”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我以为的平淡是福,在她那里,是日复一日的失望。
我以为的搭伙过日子,在她那里,是看不到尽头的煎熬。
我一直以为,是生活磨掉了我们的爱情。
现在我才明白,是我,亲手磨掉了她的爱。
是我在她需要陪伴的时候,选择了工作。
是我在她渴望沟通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是我在她歇斯底里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那……还有可能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卑微地问。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很复杂。有怜悯,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李丰,”她说,“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那天下午,我们去了民政局。
就是我们当年领证的那个民政局。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公式化地问着我们问题。
“两位是自愿离婚吗?”
“是。”我们异口同声。
盖章,签字。
当两个红本本,换成两个绿本本的时候,我感觉我这半辈子,好像也就这么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阳光刺眼。
我看着身边这个女人,这个我爱了半生的女人。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完全变了。
“我……送你回去?”我问。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朋友会来接我。”
她顿了顿,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我手心。
“房子,就留给你和妈住吧。乐乐我会照顾好,你随时可以来看他。”
我握着那串冰冷的钥匙,感觉有千斤重。
一辆车在我们身边停下,是她的朋友。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我以为她会就这么走掉的时候,她摇下车窗,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李先生,再见。”
“李先生”。
从“李师傅”,到“李先生”。
一个轮回。
只是起点是崇拜和心动,终点,是客气和疏离。
我花了半辈子,才把“李师傅”变成“老公”,又花了剩下的小半辈子,把它变回了“李先生”。
原来爱,是一场轮回,只是我的终点,再也回不到起点。
车子开走了,很快就消失在车流里。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拿出手机,划开屏幕。那个叫《男人顶不住的10个称呼》的推送,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长按,然后点了删除。
什么爱情秘籍,什么迷魂汤。
都是假的。
真正的爱,哪里需要什么称呼来维系。
当爱不在了,再好听的名字,都只是一个苍白无力的代号。
我打开和乐乐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
“儿子,周末爸爸带你去看看奶奶,好吗?”
这一次,我要学着,做好一个儿子,一个父亲。
至于那个曾经的“老公”和“阿风”,就让他,永远地留在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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