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没过我的头顶，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咕噜咕噜”的水泡声。我的肺像一个被过度拉伸的气球，濒临爆炸。就在我憋不住，本能地想挣扎出水面时，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了过来。是她，我的游泳教练，苏婉。在水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她的嘴唇，然后又指了指我的。接着，她缓缓地、无比清晰地做了一个口型——“换…气…给…我”。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懵了。这不是在教憋气，这简直是在索命！而这一切，都要从我那个该死的四十岁生日说起。

人到了四十二，身体就跟一台用了十年的旧电脑一样，哪哪儿都开始报警。我叫方建明，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中层，每天被KPI和年轻人追着跑，颈椎病、高血压都找上了门。老婆王丽萍心疼我，说：“老方，你得锻炼了，不然这身体迟早得垮。”她给我报了小区附近健身房的游泳班，说游泳对颈椎好。我一个旱鸭子，对下水这事儿心里发怵，但看着老婆关切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第一节课，我就见到了苏婉。她跟我想象中那种膀大腰圆的游泳教练完全不一样。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一个利落的丸子头，皮肤是常年泡在水里那种特有的白皙。最要命的是她的身材，那件黑色的连体泳衣，简直像是长在她身上一样，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火辣又充满了力量感。一群大老爷们儿，包括我在内，眼神都直了。

几次课下来，我这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你说她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吧，可我偷偷观察了，还真不是。她会笑着跟别人说“加油”，但那种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好像只对我一个人。有一次，我呛了口水，咳得惊天动地，她立刻游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带着一丝嗔怪：“都说了换气要慢，急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我这四十岁的老心脏“砰砰”乱跳。

我跟自己说，方建明，别瞎想，人家是教练，你是学员，这是正常的教学。可心里那点小九九，就跟池子里的青苔一样，不知不觉就长满了。我开始期待每周两次的游泳课，甚至会提前半小时到，就为了能跟她在岸边多聊几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夸我：“方哥，你学得真快，比那些小年轻有悟性多了。”“方哥，你这身材保持得真好，一点不像四十多的人。”

男人嘛，哪有不喜欢听好话的。尤其是我这种，在公司被小年轻卷，在家被老婆念叨“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苏婉这几句轻飘飘的夸奖，比什么都受用。我开始有点飘了，觉得自己虽然人到中年，但魅力不减当年。

苏婉噗嗤一笑，水珠从她脸上滑落，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跟我还客气什么呀，我看方哥你投缘嘛。再说，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心里那点虚荣和期待，早就战胜了理智。我赶紧给老婆王丽萍打了个电话，编了个谎话说公司临时开会，要晚点回。电话那头，丽萍一点没怀疑，只是叮嘱我：“开会别跟老板顶牛，早点回来，我给你留了汤。”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愧疚，但那点愧疚感，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秘密教学”的刺激感给冲散了。

学员们都走光了，偌大的游泳馆里只剩下我和苏婉。水波荡漾，灯光昏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苏婉让我先下水，她自己则在岸上做拉伸，那完美的曲线看得我口干舌燥。

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刚开始还好，但几十秒后，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我正要放弃，苏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她贴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她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轻轻画着圈，示意我放缓心跳。然后，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出一个极缓慢的、吐出细细水泡的动作。

我学着她的样子做，神奇的是，那种窒息感真的缓解了不少。就在我以为这就是“秘诀”的时候，苏婉突然朝我游得更近了，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她用口型对我说：“换…气…给…我”。

我当时真的吓傻了，第一反应是她疯了？在水下怎么换气？难道是……渡气？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微微嘟起的嘴唇，和一个鼓励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真的缓缓地向她靠了过去。

苏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得像只小狐狸：“怎么样方哥，刚才是不是差点就亲上来了？害怕了吧？一害怕，是不是就把憋气这事儿给忘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忘记对窒息的恐惧。这方法……也太他妈刺激了！我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也太……”

“这叫冲击疗法。”苏婉打断我，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对付你这种想得太多的学员，最管用了。你看，你刚才在水下待了快一分半，破纪录了吧？”

从那天起，我每周都会留下“开小灶”。每次我都跟老婆撒谎，说辞从“开会”变成了“加班”“同事聚餐”。而苏婉的“冲击疗法”也一次比一次大胆。有时是在水下突然抱住我，有时是用脚轻轻勾我的腿。每一次，都让我的心跳和呼吸节奏在失控的边缘游走。我沉溺在这种危险的刺激里，感觉自己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我开始给苏婉买些小礼物，有时是杯奶茶，有时是块小蛋糕。她嘴上说着“方哥你太客气了”，但收下时那开心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我甚至动了歪心思，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会发生点什么。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她和另一个教练的对话，才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那天我提前到了健身房，准备去换衣服，路过员工休息室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苏婉和另一个男教练的声音。

苏婉的声音带着笑意，有点懒洋洋的：“还行吧。这种中年男人最好搞定了。事业有点小成，家庭生活又无聊，稍微给点甜头，给他一种还能第二春的错觉，他就晕头转向了。我这套‘水下亲密教学法’，一用一个准。他现在啊，估计还以为我暗恋他呢。”

男教练哈哈大笑：“你可真行，就不怕玩脱了，人家真缠上你？”

“切，”苏婉的语气里满是不屑，“缠上我？他也配？等他把这一期两万块的‘进阶课程’买了，我就找个借口说我不干了，或者直接把他晾一边去。这种人我见多了，自尊心强得很，知道被耍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再说了，我做的那些动作，哪一个不是打着‘教学’的名义？他有证据吗？到头来，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那一刻，羞耻、愤怒、悔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我想冲进去质问她，想把手里的水杯砸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但我忍住了。就像她说的，我这种人，自尊心强得很。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狼狈和不堪。

我悄悄地退了回来，躲在更衣室里，点了一根烟，手抖得厉害。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老婆王丽萍。想起她每天晚上给我留的汤，想起她提醒我吃降压药的唠叨，想起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电视剧的平淡时光。那些我曾经觉得乏味的东西，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真实和珍贵。

我的怒火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苏婉，你不是觉得我这种中年男人好拿捏吗？你不是觉得我只能吃哑巴亏吗？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中年男人的反击，会是什么样子的。

按照计划，课后我们又留了下来。当游泳馆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苏待故技重施，让我沉到水下练习。我深吸一口气，沉了下去。苏婉很快也跟了过来，在水下，她又开始她那套表演，向我靠近，眼神迷离，准备给我来一次更刺激的“冲击疗法”。

就在她快要贴上我的时候，我突然表情一变，双脚猛地乱蹬，双手在水里胡乱挥舞，嘴里吐出一大串混乱的气泡，整个人就像是真的抽筋溺水一样，开始往下沉。

苏婉显然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一下子慌了神。她那套诱惑的把戏瞬间失灵，本能地想把我拖上去。但我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存心往下沉，她一个女的根本拉不动。我的表演非常逼真，眼睛半睁着，身体完全瘫软，任由自己沉向池底。

她的喊声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很快，值班的经理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冲了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跳下水，把我“救”了上来。

我被拖到池边，趴在地上，装作虚弱的样子，咳出几口水。经理紧张地问：“方先生！你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摆了摆手，喘着气，指着旁边脸色惨白的苏婉，用一种虚弱但清晰的声音说：“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刚才……苏教练在水下教我一个……一个很奇怪的动作，让我别动，说是什么……冲击疗法，结果我一口气没上来……就抽筋了……”

苏婉百口莫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地说：“不是的，经理……我……我那是为了帮他克服恐惧……”

“克服恐惧就可以拿学员的生命开玩笑吗？”经理的吼声更大了，“你知道这要是出了事，我们整个健身房都要关门吗？你这个月的奖金全扣了！深刻检讨！如果再有下次，你直接给我滚蛋！”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苏婉。我装作缓过来了，慢悠悠地站起身，对经理说：“经理，算了，苏教练也是好意。不过……她这个教学方式，我确实有点接受不了。剩下的课，我想退掉，或者……换个教练也行。”

走出健身房，晚风吹在身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开家门，王丽萍正坐在沙发上等我，桌上还温着一碗汤。她见我回来，嗔怪道：“又开会到这么晚？赶紧的，把这碗银耳汤喝了，润润肺。”

我看着她，眼眶突然有点发热。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那一刻，我心里无比踏实。

“怎么了你？神神秘秘的。”王丽萍被我搞得莫名其妙。

那一天，我学会的不是游泳，也不是什么憋气的技巧。我学会的是，人到中年，那些看似平淡的、理所应当的安稳，才是最稀缺的奢侈品。而任何试图打破这种安稳的诱惑，背后都早已标好了价格，一旦踏错，代价，你未必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