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发出沉闷而清脆的“咔哒”一声。
我叫李卫国,今年四十六岁。这个声音,我听了二十四年。
只是,以前它响在战斗机的引擎舱里,现在,响在一辆半旧的国产小轿车底下。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滴进眼角,又涩又麻。我从车底滑出来,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留下一道黑色的油污。
修理铺很小,是租来的,一间门面,勉强能塞进一辆车。墙上挂着各种型号的扳手、钳子,按大小顺序排列得整整齐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这是我的新战场,没有呼啸的引擎,没有战友的呼号,只有街市的喧嚣和柴米油盐的琐碎。
铺子开了快半年了,生意只能说不咸不淡。
我这人,嘴笨,不会招揽生意。更重要的是,我干活有个毛病,改不了。
该换的件,哪怕再便宜,也得换。不该换的,就算客户愿意多花钱,我也不给动。一颗螺丝松了,我给你拧紧,收个工时费;绝不会说你整个零件都得换。
隔壁那家亮堂堂的“XX快修”,人家那才叫会做生意。不管什么车进去,出来都得脱层皮。
妻子王淑琴端着一碗面走进来,眉头拧着,像我工具箱里那把锈了的活口扳手。
“又是一整天就这么个活儿?”她把碗重重地放在一张油腻的小桌上。
“嗯,这车发动机有点异响,查了半天,是正时皮带的问题。”我摘下沾满油污的手套,搓了搓手。
“收了多少钱?”她问,眼睛盯着我。
“工时费加材料,三百。”
淑琴的脸拉得更长了,“三百?你从早上八点一直弄到现在,晚饭都过了点!就三百?隔壁给车贴个膜都不止这个价!”
我没说话,埋头呼啦啦地吃面。面条是她亲手擀的,有股家的味道,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烦闷。
“卫国,我不是怪你。可你想想,房租、水电,还有小军的学费,哪样不要钱?你那点退伍费,能撑多久?”
“我知道。”我含混地应着,嘴里塞满了面条。
“你知道?你就是死脑筋!人家王老板都说了,现在修车,七分靠嘴,三分靠手。你倒好,手艺是没得说,可你那张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以前在部队,是技术大拿,修的是飞机,是宝贝疙瘩。可现在不一样了,咱得生活,得吃饭。”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因为操劳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心里一阵发酸。
“淑琴,修飞机和修汽车,在我这儿,是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责任。”我说,“飞机上一颗螺丝松了,天上飞的就是一堆废铁,人也没了。汽车也一样,方向盘、刹车,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路上跑的就是一口会动的棺材。”
“我不能拿人家的命来换钱。”
淑琴沉默了,半晌,她伸手把我脸上的油污擦掉,动作很轻。
“我懂你的道理,可道理不能当饭吃。”她站起身,“锅里还有,吃完早点收工回家。”
她走了,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我看着墙上那排工具,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它们和人一样,也需要懂它们的人。
我把碗里的面汤喝得干干净净,站起身,继续把客户车上的收尾工作做完。
夜深了,我拉下卷帘门,锁好。
街对面,“XX快修”的霓虹灯招牌还在闪烁,刺眼得很。
我骑上那辆旧电瓶车,融进了城市的夜色里。
家,是我另一个需要守护的阵地。
只是在这个阵地上,我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第一章 老兵的新战场
第二天一早,我刚拉开卷帘门,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停在了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脸焦躁。
“老板,我这车你给看看,启动的时候抖得厉害,去4S店查了,说要换发动机总成,报价好几万。”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支烟。
我摆摆手,“不抽。车开进来吧。”
他把车小心翼翼地开进铺子,熄了火。
我让他再打着火试试。
车身果然开始剧烈地抖动,像是得了疟疾。发动机舱里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很不规律。
我打开引擎盖,俯下身子,像个老医生听诊一样,侧耳听着那杂乱的响动。
男人的电话响个不停,听内容,像是个做生意的老板,几百万的单子在谈。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焦急地看着我。
我没理他,专注地检查着。
火花塞、点火线圈、喷油嘴……我一项一项地排除。
这些东西在部队里,我们管它叫“排故”,排除故障。是个细致活,得有耐心,更得有经验。
当年在机库,一架战鹰滑跑回来,飞行员报告仪表盘某个参数异常。我和班长能趴在机身上研究一整夜,从成千上万个零件里找出那个出问题的。
现在这辆奥迪,原理是相通的。
“怎么样啊师傅?到底什么毛病?”男人打完电话,凑过来问。
“别急。”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特制的长柄听诊器,这是我自己做的,一头是金属探针,一头是耳塞。
我把探针抵在发动机的不同位置,闭上眼睛。
世界的喧嚣都消失了,只剩下发动机内部细微的声音。
气门的声音很清脆,活塞的行程也正常……嗯?这个声音不对。
在发动机的一侧,我听到了轻微的、不属于机械正常运转的“嘶嘶”声。
是漏气。
我睁开眼,拿起手电筒,对着那个位置仔细照过去。
进气歧管上,有一道非常细微的裂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因为这道裂纹,导致进气量不稳,混合气比例失调,发动机才会严重抖动。
“找到了。”我对车主说。
“什么问题?严重吗?要换总成吗?”他一连串地问。
“不用。”我指着那道裂纹,“这里漏气了,换个进气歧管就行。”
“换这个……要多少钱?”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算了算,“原厂的件,一千二,加工时费,给你算三百。一共一千五。”
男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千五?4S店可是说要五万多!”
“他们是想让你整个换掉,省事,也赚钱。”我淡淡地说,“我这里只换坏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喜,有怀疑。
“师傅,你确定换了这个就能好?”
“确定。”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判断一旦做出,就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为在天上,没有给你第二次机会。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行,师傅,那就麻烦你了。我信你一次。”
我让学徒小张去汽配城拿货,自己开始拆卸。
奥迪的发动机舱很复杂,各种管线密密麻麻。但我心里有数,每一颗螺丝的位置,每一条管路的走向,都清清楚楚。
我的手很稳,拆卸的动作不快,但很有节奏。
那个男人就站在旁边看着,脸上的焦躁渐渐被一种好奇所取代。
他可能没见过这样修车的。
没有大力出奇迹的野蛮操作,没有油污满地的狼藉。我把拆下来的每一个零件,都按顺序在干净的布上摆好,螺丝也分门别类地放在小磁力盘里。
这套流程,和我在部队维护战机时一模一样。
我们管这叫“标准作业程序”,是血的教训换来的。
小张把新的进气歧管拿了回来。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瑕疵,才开始安装。
安装比拆卸更需要细心。
每一颗螺丝的扭矩,我都会用扭力扳手严格控制。紧一分,可能损伤螺纹;松一分,可能造成密封不严。
这些数据,早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两个小时后,全部安装完毕。
“打火。”我对车主说。
他坐进驾驶室,有些紧张地拧动了钥匙。
发动机发出一声平顺的轰鸣,稳稳地运转起来,之前那种剧烈的抖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跳下车,紧紧握住我的手,“师傅!你真是神了!太谢谢你了!”
他的手很白,很软。我的手,粗糙,布满了老茧和洗不掉的油污。
“小问题。”我抽出手。
他爽快地付了一千五百块钱,临走前,又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要塞给我。
“师傅,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我把钱推了回去,“说好多少就多少。这是规矩。”
他愣了一下,随即对我竖起了大拇指,“高人!师傅,你这手艺,开这么个小店太屈才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送走奥迪车,淑琴的电话就打来了。
“今天开张了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嗯,修了辆奥迪。”
“真的?那肯定挣了不少吧?”她高兴起来。
“收了一千五。”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辆奥迪,只收一千五,她肯定觉得我被人骗了,或者又犯了“死脑筋”的毛病。
“卫国,”她幽幽地说,“你开心就好。”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慌。
学徒小张凑过来,一脸崇拜,“师傅,你太牛了!那4S店也太黑了,一个进气歧管就要人换发动机!”
“他们不是黑,”我摇摇头,“是懒,也是贪。换总成多快,利润多高?像我们这样一点点查问题,费力不讨好。”
“但我们这是凭良心吃饭。”小张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凭良心吃饭,饿不死。”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对面“XX快修”门口车来车往,再看看自己冷清的铺子,心里没点波澜是假的。
我不是圣人,我也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想改也改不掉。
就像我这双手,习惯了和冰冷的钢铁打交道,习惯了精准和严谨。
它们学不会偷奸耍滑,也学不会弄虚作假。
第二章 手上的茧与心里的坎
晚上回家,儿子小军已经吃过饭,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
淑琴在厨房里忙活,给我热菜。
“今天小军他们班主任又打电话来了。”淑琴一边盛饭一边说。
“说什么了?”我心里一紧。
“还能说啥,说小军最近上课老走神,成绩有点下滑。问我们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扒拉着米饭,没作声。
“卫国,你跟儿子谈谈。他现在高二,关键时期,可不能分心。”
“谈什么?”
“谈你的工作啊!”淑琴把筷子一放,“上次开家长会,老师让孩子们说说父母的职业。人家孩子,不是说爸爸是老板,就是说爸爸是公务员。轮到小军,他支支吾吾半天,说是‘搞机械的’。”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回来我问他,他才跟我说实话。他说……他觉得你修车,又脏又累,说出去不好听。”
饭菜在嘴里,一下子没了味道。
我放下碗,走到儿子房门口,门虚掩着。
他正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身体跟着节奏一晃一晃的。
我敲了敲门。
他摘下耳机,回头看了我一眼,“爸,有事?”
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不耐烦。
我走进去,看到他桌上摊开的卷子,鲜红的“68”分刺得我眼睛疼。
“班主任来电话了。”我说。
“哦。”他应了一声,又把耳机戴上了。
“李晓军!”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他吓了一跳,不情愿地再次摘下耳机,“干嘛啊?”
“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眼神躲闪,不看我,“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敢跟同学说你爸是修车的?”
他沉默了,低着头,手指抠着书角。
“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我们班张强的爸爸,开了一家公司。刘洋的爸爸,是区里的干部。就我……我爸是个修车工,浑身都是机油味。”
“机油味怎么了?”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靠这双手挣钱,不偷不抢,给你交学服,让你吃好的穿好的,我哪里给你丢人了?”
“反正……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他嘟囔着。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又闷又疼。
我转身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淑琴站在客厅,眼圈红红的。
“你别冲他发火,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他都快成年了!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
在部队的时候,我带的兵,个个都服我。我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因为他们知道,我说的、我做的,都是为了让他们技术过硬,为了保证战机的安全。
可现在,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搞不定”。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全是以前在部队的画面。
机库里,一排排银灰色的战鹰静静地停着,像沉睡的猛兽。我和战友们打着手电,在机腹下、机翼上,检查着每一条线路,每一颗铆钉。
发动机的轰鸣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每一次看到自己亲手维护的战机呼啸着冲上云霄,那种自豪感,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我记得有一次,一架主力战机在飞行训练中,液压系统出现故障。按照手册,这种故障需要返厂大修,周期至少三个月。
当时任务紧急,首长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是我,带着几个技术骨干,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把故障给排除了。我们自己设计了一套检测方案,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阀门疲劳裂纹,用部队里现有的设备,愣是给修复了。
飞机重新上天的那一刻,整个机组的人都把我抛了起来。
首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卫国,你这双手,比黄金还贵!”
那时候,小军还小,淑琴带着他来部队探亲。
小军看到我穿着一身帅气的空军地勤服,羡慕得不得了。他总是缠着我,让我给他讲飞机的故事。
他会骄傲地跟所有人说:“我爸爸是修飞机的,保卫祖国的!”
可现在,这双手,沾满了油污,修着小汽车。
在儿子眼里,就变得“丢人”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手,手掌和指关节上,全是厚厚的老茧。这是二十多年和钢铁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每一道茧子,都藏着一个故事,一份责任。
可这些,儿子不懂。
这个时代变得太快了,快到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人们追捧的是明星,是网红,是那些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大钱的人。
像我这样,靠一门手艺,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好像越来越不被看得起了。
心里的这个坎,比修任何一台复杂的发动机都难。
我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身边的淑琴动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粗糙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
“别想太多了,”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儿子不懂事,慢慢会懂的。”
我反手握紧了她。
是啊,日子还得过。
这双手,就算修不了飞机了,也得撑起这个家。
第三章 一颗螺丝的尊严
生意依旧不温不火。
奥迪车主倒是给我介绍了一个客户,但大多数时候,铺子里还是冷冷清清。
学徒小张都有点泄气了。
“师傅,要不咱们也学学对面,搞点什么‘免费检测’、‘保养套餐’之类的活动?”他建议道。
“那些都是噱头。”我摇摇头,“车子好好的,检测出毛病来让你修。保养套餐里,给你用的机油、配件,全是次等货。”
“可人家生意好啊!”
“我们要做的是回头客,是口碑。”我一边擦拭着工具,一边说,“急不来。”
话虽如此,看着账户里日渐减少的数字,我也着急。
这天下午,一辆出租车开了进来。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傅,一脸愁容。
“老板,帮我看看吧,这车最近老是半路熄火,跑了好几家店了,都查不出原因。换了电瓶,换了火花塞,还是不行。”
“这毛病可愁死我了,拉着客呢,说灭就灭了,耽误生意不说,还危险。”
我让他把车留下来,我仔细查查。
这种偶发性故障,最是磨人。
我先是路试了一圈,果然,开着开着,车子就“噗”的一声,熄火了。再打火,又能着。
我把车开回铺子,开始从油路和电路两方面入手。
油泵压力正常,滤芯也是新换的。
电路系统,从电瓶到发电机,再到各个传感器,我用万用表一寸一寸地查。
一下午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现。
司机师傅过来看了一次,见没什么进展,失望地走了。
淑琴打来电话,问我回不回去吃饭。
我说铺子里有活,让她跟小军先吃。
小张也劝我:“师傅,天都黑了,明天再弄吧。这破车,也挣不了几个钱,犯不着这么拼。”
“你先回去吧。”我对他说。
小张走后,整个修理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泡了一碗方便面,蹲在车旁,一边吃,一边盯着那复杂的发动机舱。
我不信,找不到你。
在部队,我们有个说法,叫“跟故障较劲”。
任何机械故障,都有它的根源。找不到,只能说明你观察得还不够仔细,思考得还不够深入。
吃完面,我重新打起精神。
我把整个电路系统,按照电路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电源,到控制单元,再到执行器……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会不会是搭铁线的问题?
汽车上有很多搭铁线,负责形成电流回路。如果某根主搭铁线接触不良,就会导致全车电路瞬间中断,造成熄火。而车辆行驶中的颠簸,又可能让它重新接触上,所以故障是偶发性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立刻钻到车底,打着手电,开始寻找发动机和车身之间的主搭铁线。
车底空间狭小,油污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气味很难闻。
我一点点地挪动,寻找那根不起眼的电线。
终于,在变速箱外壳的一个角落里,我找到了它。
那是一根粗壮的黑色电缆,连接着发动机和车架。
我伸手去晃了晃那颗固定螺丝。
松的!
我的心一下子亮了。
就是它!
这颗螺丝因为长时间的震动,有些松动了。导致搭铁时好时坏,车辆才会随机熄火。
我从车底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找到问题根源的快感,不亚于打了一场胜仗。
我找来合适的套筒,把那颗螺丝重新拧紧,并且在上面加了一个弹簧垫圈,防止它再次松动。
然后,我把之前检查时拆开的部件一一复原。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我发动汽车,开出去在附近的路上跑了十几公里,各种路况都试了。
一次熄火都没有。
稳了。
第二天一早,司机师傅来了,看到我眼里的红血丝,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让你受累了。”
“没事,修好了。”我说,“就是搭铁线的一颗螺丝松了,给你紧了紧。”
“就……一颗螺丝?”他愣住了。
“对。”
“那……那修车费……”他有些忐忑地问。
我想了想,“你这车在我这儿放了一天,我也花了不少工夫。你给五十块钱工时费吧。”
司机师傅掏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老板,你别开玩笑了。我之前去的那几家,光检查费就收了我好几百。”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把他的车钥匙递过去,“以后开车注意安全。”
他接过钥匙,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硬塞到我手里。
“老板,五十太少了!我知道你熬了一夜!这一百你必须收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没等我拒绝,转身上车,一脚油门就走了。
我捏着那张还有些温热的一百块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淑琴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念叨我。
但我觉得值。
一颗螺丝,在别人眼里,可能微不足道。
但在我眼里,它有它的尊严。
它是整个机械系统里的一员,它的失职,会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
尊重每一颗螺丝,就是尊重生命,尊重我自己的职业。
这件事,很快就在出租车司机的圈子里传开了。
“城西那儿有个‘卫国汽修’,老板是个退伍老兵,手艺好,人实在,不坑人!”
慢慢地,来我这里修车的出租车多了起来。
他们的问题大多是些疑难杂症,别的修理厂嫌麻烦不愿接,或者找不到病根瞎修。
我来者不拒,每一辆车,都当成一个待我攻克的堡垒。
铺子里的生意,总算是有了起色。
虽然挣的还是辛苦钱,但每天能听到发动机顺畅的轰鸣,看到车主们满意的笑脸,我心里踏实。
我把那一百块钱,单独放在了抽屉里。
它时常提醒我,我坚守的东西,是有人懂的。
第四章 生活的机油味
生意好了,人也忙了。
我每天从早到晚,几乎脚不沾地。
身上的机油味,也越来越重,像是腌进了骨头里,怎么洗都洗不掉。
淑琴嘴上抱怨我回家晚,但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她不再为每天的开销发愁,甚至开始计划着给家里添个新冰箱。
只有儿子小军,对我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
他从不主动来我的修理铺,同学问起,也还是那句含糊的“搞机械的”。
他期中考试的成绩单下来了,物理不及格。
那天晚上,家里的气氛很压抑。
“物理是你爸的强项,你怎么就学成这个样子?”淑琴数落着儿子。
小军低着头,不说话。
我把他的卷子拿过来看了一遍,很多都是基础的力学和电学题。
“这些题,想不明白?”我问他。
“嗯,老师讲的听不懂。”
“走,去我铺子里。”我说着,就站了起来。
“去那儿干嘛?又脏又乱的。”小军一脸不情愿。
“让你去就去。”我拉着他,不容分说。
淑琴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晚上九点多的修理铺,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泡亮着。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汽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小军嫌弃地捏住了鼻子。
我把他拉到一辆正在大修的捷达车前,这车的发动机被我拆了下来,放在工作台上。
“你看,”我指着发动机的曲轴和活塞,“这就是你物理课上学的‘曲柄连杆机构’。活塞在气缸里做往复直线运动,通过连杆,带动曲轴做圆周运动,把化学能转化成机械能。”
小军愣愣地看着那些冰冷的零件。
“还有这个,”我拿起一个分电器,“这就是电磁感应。线圈在磁场里转动,切割磁感线,产生高压电,然后通过它,把电分配给每个气缸的火花塞。”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转动分电器的轴。
“你课本上那些抽象的公式、枯燥的定理,在这里,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我拿起一个扳手,递给他,“来,把这颗螺丝拧下来,感受一下什么叫‘力矩’。”
小军犹豫地接过扳手,学着我的样子,套在螺丝上,用力。
螺丝纹丝不动。
“用蛮力不行,”我说,“力臂越长,力矩越大,用的力就越小。你换个长点的扳手试试。”
我递给他一把更长的。
这一次,小军没费多大劲,就把螺丝拧松了。
他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新奇的表情。
那个晚上,我没有跟他讲大道理,没有批评他的成绩。
我就像以前在部队带徒弟一样,把整个发动机的构造和原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
从杠杆原理,到欧姆定律,再到热力学。
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物理知识,都变成了眼前一个个鲜活的零件。
他听得很认真,眼神里渐渐有了光。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没说话。
快到家时,他突然问我:“爸,修飞机是不是比这个复杂得多?”
我心里一动,点点头,“嗯,复杂一百倍不止。一架战斗机,有几十万个零件,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可能是机毁人亡。”
“那你……是不是很厉害?”他小声问。
我笑了,“还行吧。在我的专业领域,不敢说第一,但没服过谁。”
那是我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露出一点点属于过去的骄傲。
他沉默了。
从那天起,小军的话多了一些。
他会主动问我一些关于汽车的问题,有时候放学了,还会来铺子里看我干活。
虽然他还是会皱着眉头躲开溅过来的油点,但眼神里,嫌弃少了,好奇多了。
有一天,他拿了一道物理题来问我。
是一道关于电路串并联的计算题。
我没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从工具箱里拿出电瓶、灯泡和几根电线,当场给他接了一个实物电路。
“你看,串联,一个灯泡坏了,另一个也就不亮了。并联,就互不影响。”
“你把这个车灯的电阻,当成题目里的R1,把那个喇叭的电阻,当成R2……这么一来,是不是就清楚了?”
小军看着亮起的灯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期末考试,他的物理成绩,考了85分。
淑琴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分数的变化。
是那晚修理铺里的机油味,让他开始尝试着去理解我,理解我的工作。
生活,就像这机油味,闻着可能不那么好闻。
但它能润滑齿轮,能让家庭这部机器,平稳地运转下去。
我身上的味道,就是我身为父亲和丈夫的味道。
是责任的味道。
第五章 意外的相逢
日子就像上了润滑油的齿轮,平顺地转动着。
我的“卫国汽修”,在附近一带渐渐有了名气。
来找我的,不只是出租车司机,还有很多私家车主。他们大多是在别处被坑过,或者遇到了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慕名而来。
我还是老规矩,能修不换,诚实报价。
铺子虽然还是那个小铺子,但每天进进出出的车,没停过。
学徒小张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眼看就要下雨。
我正准备给一辆别克做保养,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停在了路边,打着双闪。
车牌很特殊,不是普通的民用牌照。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司机,神色慌张,跑到我铺子门口。
“老板!老板!能帮个忙吗?我这车好像坏在路上了!”
“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加不上油,自己熄火了。现在怎么也打不着。”
我走到车旁,司机拧动钥匙,起动机“嗡嗡”地响,但发动机一点要启动的意思都没有。
“别打了,容易伤电瓶。”我制止了他,“我看看。”
我打开引擎盖。
这红旗车的发动机舱,比一般的车要整洁、复杂得多。
我扫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数。
“你这车,应该是高压油泵出问题了。”我很快做出了判断。
“高压油泵?”司机一愣,“这……这能修吗?要不要叫拖车?”
“我先检查一下,不一定是大问题。”
我说着,就回铺子里拿工具。
就在这时,红旗车的后座车门开了。
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便装,但腰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老人走到车头,看着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
我没在意,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车上。
我先是用电脑检测仪读取了故障码,果然,显示燃油压力过低。
这印证了我的初步判断。
但我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开始做更细致的检查。
我让司机把后座掀开,找到了低压油泵的保险丝和继电器,检查了一下,都是好的。
然后,我用压力表接在油管上,让司机再次尝试启动。
压力表的指针几乎没动。
问题就出在从油箱到发动机的供油环节。
我钻到车底,仔细检查油路管道,没有发现泄漏。
那么,问题就锁定在了高压油泵本身,或者它的控制电路上。
我站起身,对那个年轻司机说:“油泵的控制器可能出了故障,也可能是油泵本身机械故障。我需要拆开看看。”
“拆?”司机有些犹豫,“这……这车我们单位有规定,不能随便在外面修。”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人,像是在征求意见。
老人一直没说话,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手。
他看着我把工具一件件从工具箱里拿出来,整齐地摆在地上的一块干净布上。
看着我戴上手套,用专业的姿态开始拆卸发动机的护板。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让他修。”老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很有力量。
司机立刻点头,“是,首长。”
“首长?”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这才意识到,这位老人的气质,太像我以前在部队里的那些领导了。
但我没多想,继续专心干活。
拆卸高压油泵需要拆掉进气歧管,工序比较繁琐。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
扳手在我的手里,就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
每一颗螺丝,每一条管线,我都处理得小心翼翼。
老人就站在一旁,像一尊雕塑,默默地看着。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慢慢变成了专注,甚至……有一丝熟悉和欣赏。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小张赶紧撑开一把大伞,替我挡着雨。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把高压油泵拆了下来。
我把它拿到工作台上,仔细分解。
很快,我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油泵内部的一个小小的柱塞,卡住了。
这可能是因为油品不好,有杂质造成的。
“不用换总成,”我对司机说,“我把里面清洗一下,把这个柱塞处理一下,应该就能用。”
“这……行吗?”司机还是不放心。
“让他弄。”老人再次发话,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我用专用的清洗剂,把油泵内部的油泥和杂质清理得干干净净。
然后用极细的砂纸,小心地打磨那个被卡住的柱塞,直到它活动自如。
整个过程,我做得一丝不苟。
这让我想起了在部队,有一次抢修战机液压系统。一个精密的伺服阀,价值几十万,就因为一个比头发丝还细的划痕而失效。
是我,用金相砂纸,对着放大镜,硬是把它给磨好了。
原理,都是相通的。
手艺人的世界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精准和责任。
第六章 你以前在哪上班
重新组装,安装。
雨已经停了,天边出现了一抹晚霞。
当我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时,天已经快黑了。
“好了。”我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了?”年轻司机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人深邃的目光里,也闪过一丝惊讶。
“打火试试。”我说。
司机坐进车里,紧张地拧动了钥匙。
只听“轰”的一声,发动机平稳地启动了,声音顺畅而有力。
司机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踩了踩油门,发动机的响应非常迅速。
“好了!真的好了!”他激动地喊道。
他跳下车,跑到我面前,紧紧握住我的手,“师傅,您真是神了!太感谢您了!我们这车要是拖回单位修,没一个星期下不来!”
我笑了笑,抽出手,开始收拾工具。
老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着我摆在地上的工具。
我的工具,每一件都擦得锃亮,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在接受检阅。
“小伙子,手艺不错。”老人开口了,声音很沉稳。
“都是吃饭的本事。”我谦虚了一句。
“多少钱?”他问。
我想了想,“清洗、拆装,工时比较长。您给八百吧。”
这个价格,不到4S店的十分之一。
年轻司机赶紧从钱包里掏钱,被老人制止了。
老人自己拿出钱包,数了一千块钱,递给我。
“不用找了。你这手艺,值这个价。”
我没有推辞。这是我应得的。
我接过钱,正准备说声谢谢。
老人却突然盯着我的手,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鹰一样。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同志,方便问一下吗?”
“你以前……在哪儿上班?”
这一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的内心。
这句问话的口气,这种眼神……太熟悉了。
我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机库的灯火,战机的轰鸣,战友的笑脸,还有首长们严厉又关切的目光。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
“我……我以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就像在部队接受检阅一样。
“报告首长!”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四个字。
“我以前在空军地勤部队服役,二级军士长,负责战机维护保障!”
我的声音,洪亮而清晰。
在场的年轻司机和小张,都惊呆了。
老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是一种见到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兵时,才会有的光芒!
“我说呢!”他一拍大腿,“我说你这拆装的手法,这摆放工具的习惯,怎么这么眼熟!这叫‘定位、定序、定姿’!是我们空军地勤的老传统了!”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苍老,但充满了力量。
“好样的!好样的!脱了军装,本事没丢!好兵,到哪里都是好兵!”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退伍以来,所有的委屈、不解、迷茫,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口。
被人理解,尤其是被老首长这样的人理解,是最高的褒奖。
“哪个部队的?”老人追问。
我报出了我原来部队的番号。
老人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巧了!真是巧了!那不是陈建军的部队吗?那小子,以前是我手下的飞行大队长!”
“您……您是陈将军?”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陈建军,是我原来部队的最高首长,而能管他叫“小子”的,那级别……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现在就是个退休老头子。”老人摆摆手,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就在这时,一辆电瓶车停在了铺子门口。
是淑琴,她看我这么晚没回家,不放心,过来看看。
她身后,还跟着儿子小军。
他们看到了这边的情景,都愣住了。
特别是小军,他看着那位气度不凡的老人紧紧握着我那双沾满油污的手,脸上满是赞许和欣赏,他的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卫国,这是……”淑琴小声问。
“这位是……”
“我是他老部队的首长。”陈将军替我回答了,他松开我的手,转向淑琴和小军,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弟妹啊,你可是嫁了个好男人!我跟你说,卫国在部队的时候,是我们的‘兵王’!全师最精尖的战机,都得经过他的手才敢上天!他这双手,是我们的宝贝,是保证飞行员生命安全和国家财产安全的‘定海神针’!”
淑琴捂住了嘴,眼圈也红了。
小军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父亲。
他看着我沾满油污的工作服,看着我粗糙的双手,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嫌弃和躲闪。
取而代DE是深深的敬意,和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骄傲。
第七章 荣光不褪
陈将军没有多待,和司机上车走了。
临走前,他拍着我的肩膀,郑重地说:“卫国,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你这样的技术骨干,是国家的财富,不能埋没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黑色的红旗车缓缓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修理铺门口,我们一家三口,久久没有说话。
还是淑琴先开了口,她走过来,帮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卫国,你……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我笑了笑,“都过去了。”
“怎么是过去了?”她眼泪掉了下来,“那是你的功劳,是你的光荣!”
我伸手,帮她擦掉眼泪。
“我现在修汽车,不也一样吗?只要能让车主平平安安地在路上跑,就是我的功劳。”
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转头看向儿子。
小军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
“爸,”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对不起。”
“傻小子,说什么呢?”
“我以前……总觉得你修车……”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我懂。
我摸了摸他的头,“小军,记住。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不管是修飞机,还是修汽车,靠自己的手艺吃饭,凭良心做事,就值得被人尊重。”
“一个男人,最值钱的,不是他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而是他的肩膀,能不能扛起责任。”
小军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儿子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塌了。
这件事,像一阵风,很快就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传开了。
不知道是陈将军的司机说的,还是那些出租车师傅们传的。
大家都知道了,“卫国汽修”的老板,以前是给战斗机当“医生”的,二级军士长,全军都数得上的技术大拿。
来我这里修车的人更多了。
甚至有些车主,车没坏,也开过来,就想让我给检查检查,图个心安。
“李师傅,您给瞧瞧,心里踏实!您摸过的车,跟上了保险一样!”他们总是这么开玩笑。
我的生意,彻底火了。
但我还是那个我。
规矩没变,价格没变,那份较真的劲儿,也没变。
我把铺子旁边的小仓库也租了下来,扩大了经营面积,又招了两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我对他们说,在我这里学手艺,第一条,就是学做人。
“技术可以慢慢练,但良心要是坏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小军的变化是最大的。
他不再抵触我身上的机油味,周末的时候,会主动来铺子里帮忙,递个工具,打个下手。
他开始对机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物理成绩也一跃成为班里的前几名。
他跟我说,他想好了,大学要考航空航天大学,以后要当一名飞机设计师。
“爸,你负责修,我负责造。”他笑着对我说,眼睛里闪着光。
我欣慰地笑了。
我知道,一种叫“传承”的东西,正在我们父子之间悄然发生。
那不是技术的传承,而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是对专业的敬畏,是对责任的坚守。
一个周日的下午,铺子里不忙。
我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街道上车来车往。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淑琴给我端来一杯茶,坐在我旁边。
小军和小张,正在里面给一辆车换轮胎,两人有说有笑。
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安稳。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香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机油味。
我曾经以为,脱下军装,我的荣光就留在了过去。
可现在我明白了。
真正的荣光,不是那身军装,也不是修过什么了不起的机器。
而是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坚守内心的那份准则和信仰。
是这双手,无论沾着的是航空煤油,还是汽车机油,都能为人带去安全和信赖。
荣光,从未褪去。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融入了这最平凡的人间烟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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