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当弟弟陈磊把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到我面前,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一切时,我才明白,我和林涛这十年的婚姻,原来是个天大的误会。
十年。
整整十年,我像一只固执的飞蛾,奋力地想从他沉默的茧里,捕捉一丝名为浪漫的火光。我怨过他的木讷,恼过他的不解风情,甚至在无数个深夜里怀疑过,我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爱。
他从不说爱,也从不给我惊喜。他给我的,永远是那两个字。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三个月前,我妈马兰打来的那个电话说起。
第1章 温水里的青蛙
“静静啊,你弟那个店,可能……有点麻烦。”
电话那头,我妈马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正站在厨房里,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排骨汤,那是林涛晚上点名要喝的。
我把火调小,走到阳台上,关上了玻璃门。“妈,怎么了?慢慢说。”
“还能怎么,他那个合伙人,卷钱跑了!现在店里欠着供应商的货款,房东又催着交下一年的租金,里里外外,得有小二十万的窟窿。”我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饭都不吃,我真怕他想不开。”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我心上。我弟弟陈磊,从小被家里宠坏了,眼高手低。两年前,非要辞了稳定的工作,跟朋友合伙开什么新潮的餐吧。我跟林涛当时都不赞成,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我妈又在旁边敲边鼓,最后还是开了。
“妈,你先别急,稳住他,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我安慰着她,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也跟着下起了雨。我和林涛的积蓄,这些年除了还房贷,也就攒下三十来万,是准备将来给孩子上学,或是应付家里老人万一生病用的。这一下要拿出二十万,几乎是掏空了家底。
晚上七点,林涛准时推门进来。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略显陈旧的灰色夹克,头发有些乱,脸上带着一天工作后的疲惫。他是我所在设计院的结构工程师,严谨、刻板,生活像一张精准的施工图,几点出门,几点回家,分毫不差。
他换了鞋,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表情:“炖排骨了?真香。”
这是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他不说甜言蜜语,却总能在我做了他爱吃的菜时,给予最直接的肯定。
饭桌上,我们沉默地吃着饭。那张用了快十年的实木餐桌,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就像我们的婚姻,褪去了所有光鲜的色彩,只剩下最朴素的日常。我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林涛对钱看得很重,不是小气,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规划。家里的每一笔开销,他都会记账。他常说,我们都是普通人,手停口停,过日子得有计划,不能有意外。
而我弟陈磊,恰恰就是他计划里最大的“意外”。
吃完饭,他照例去洗碗,我跟了进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而沉默的背影。水流声哗哗作响,我终于鼓起勇气:“林涛,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手顿了一下,没回头,声音隔着水声传来,有些模糊:“嗯,怎么了?”
“我弟那个店,出事了。”我把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妈的意思是,看我们能不能……先帮他把这个坎过了。”
林涛关了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转过身来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深,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以为他会质问,会抱怨,会说“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这些年,每次我娘家有点什么事,他虽然最后都解决了,但那种沉默的压力,总让我觉得喘不过气。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知道了。”
然后,他绕过我,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追过去想问个明白,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拧下去。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起大学时,他穿着白衬衫,在图书馆里给我讲高数的模样。那时候的他,虽然话也不多,但眼睛里有光。他说:“陈静,跟着我,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
可结婚后,生活被柴米油盐磨得粗糙不堪。他越来越沉默,我越来越觉得孤独。我羡慕同事张姐,她老公每个纪念日都会送她礼物,会带她去旅游。而林涛,连我的生日有时都会忘记。我跟他抱怨,他只会笨拙地说:“过日子嘛,实在点好。”
实在。这个词像一个标签,贴在他身上,也贴在了我们的婚姻上。
我有时候会想,我们这样,还算爱吗?或许,我们只是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是温水里两只互相取暖的青蛙,对水温的变化早已麻木。
第二天早上,林涛像往常一样,五点半就起了床。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等我起床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小米粥和煎蛋。他自己那份已经吃完,碗也洗干净了。
他正坐在沙发上穿鞋,准备出门。
我走过去,忍不住问:“林涛,我弟那事……”
他系好鞋带,站起身,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我的脸,但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只是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放心。”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开门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又是这两个字。
放心。
从我们谈恋爱开始,到结婚十年,这两个字我听了无数遍。考试前,他说“放心”;我工作遇到难题,他说“放心”;家里水管爆了,他说“放心”。这两个字就像一个万能的开关,一旦按下,他就接管了所有问题,然后用他自己的方式,沉默地解决掉。
可这一次,是二十万,不是一根水管,也不是一道难题。我怎么能放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打算怎么做?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一整天,我坐立不安。下午,我忍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过了很久,他才回过来两个字。
还是那两个字。
“放心。”
那一刻,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从我心底窜了上来。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被他隔绝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他不是在安慰我,他是在敷衍我,是在用这两个字,堵住我的嘴,让我不要再烦他。
这根本不是爱,这是一种冷漠的掌控。
第2章 沉默的墙壁
接下来的几天,林涛表现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照常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看新闻,洗漱睡觉。关于弟弟陈磊那二十万的窟窿,他一个字也没再提过。仿佛我之前跟他说的,只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而我妈马兰的电话,却一天比一天催得紧。
“静静啊,你跟林涛说了没有啊?他怎么说?”
“我说了,妈。他……他说他知道了。”我只能含糊其辞。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啊?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弟都两天没出房门了,我今天给他送饭,看见他偷偷在网上查什么……什么贷款,利息高得吓死人!你快催催林涛,让他拿个主意啊!”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我心里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试图跟林涛沟通,可每次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林涛,我们账户上那笔钱,要不我先取出来给我妈送过去?”晚饭后,我试探着问。
他正看着一份结构图,头也没抬:“先别动。”
“为什么?我弟那边等着用钱!”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说了,放心。”
“我放不了心!”我积压了几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林涛,这笔钱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下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弟是我亲弟弟,他现在有难,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管吗?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然后,他才缓缓地说:“陈磊这事,不是二十万就能解决的。你现在把钱给他,他填上了这个窟窿,下一次呢?他那个性子,你比我清楚。”
“我当然清楚!可他是我弟!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被债主逼死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说不管。”他把图纸卷起来,站起身,“这件事,我有我的办法。你别插手,也别跟乱说,让你弟也别在外面瞎借钱。等我消息。”
说完,他拿着图纸走出了书房,留下我一个人,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
我有我的办法。
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砌起一堵沉默的墙,把我隔绝在外。他以为这是担当,是保护,可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不信任,一种精神上的疏离。
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不就应该是有商有量,共同面对吗?
那个周末,大学同学聚会。我本来没什么心情去,但闺蜜李莉一个劲儿地劝我,说我最近状态太差,需要出门散散心。
聚会上,看着昔日的好友们,个个光鲜亮丽,我心里更是苦涩。李莉的丈夫是做销售的,能说会道,席间不停地给她夹菜,讲笑话逗她开心。中途,李莉的手机响了,是她老公设置的纪念日提醒。
“哎呀,瞧我这记性,今天是我们认识八周年的纪念日。”她老公一脸宠溺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本来想回家给你的,现在忍不住了。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条漂亮的钻石项链。周围的同学都发出了羡慕的惊呼。
李莉靠在她老公怀里,笑得像个小女孩:“讨厌,又乱花钱。”
我坐在角落里,端着一杯果汁,感觉自己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那条项链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回家的路上,李莉开车送我。她看出了我的落寞。
“怎么了,静静?跟林工又闹别扭了?”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你呀,就是想太多。”李莉叹了口气,“林工那种人,就是典型的理工男,你还指望他能给你什么惊喜?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闷了点,但对你是真好。我可听说了,你们院里新来的那个小姑娘,长得跟朵花似的,天天追着他问问题,他连正眼都不带瞧一下的。”
我心里一动,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男人嘛,最重要的还是靠得住。”李莉拍了拍我的手,“别胡思乱想了。对了,你弟那事怎么样了?上次听你说挺严重的。”
提到弟弟,我的心情又沉了下去。“还没解决呢。林涛说他有办法,让我别管。”
“那就让他管呗。”李莉不以为然,“林工做事,一向有谱。你啊,就安心等着好了。”
安心?我怎么可能安心?
回到家,屋里黑漆漆的。林涛还没回来。我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我淹没。
我走到他们的婚纱照前,照片上的林涛,穿着笔挺的西装,嘴角带着一丝僵硬但真诚的微笑。那时候的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嫁给了爱情,嫁给了一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
可现在我才发现,他确实为我遮了风雨,但也把阳光一并挡在了外面。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已经快十一点了。林涛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这些年,他加班是常事,但从没有这么晚不打招呼的。
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因为我弟的事,跟我生气了?他是不是在外面……
我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门锁响了。林涛推门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酒气。他很少抽烟喝酒,除非是遇到了极大的烦心事。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怎么还没睡?”
“你去哪了?”我盯着他,声音冰冷。
“跟……跟老王谈了点事。”他口中的老王,是他的同事兼好友。
“谈事需要喝这么多酒?电话也打不通?”我一步步逼近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家已经不需要我了?所有事你都可以一个人做主?”
他被我问得步步后退,最后靠在了墙上。他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陈静,你别闹了,行吗?我真的很累。”
“我闹?”我的眼泪终于决堤,“在你眼里,我所有的沟通,所有的关心,都是在无理取闹吗?林涛,我们结婚十年了,十年!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你有没有真正关心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每天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家,等你回来,心里有多慌吗?”
我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满,都吼了出来。
他靠在墙上,任由我发泄,一言不发。等我哭累了,说不动了,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走过来,脱下外套,走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堵墙,太高了,太厚了。我用尽了全力,也无法推倒它。
第3章 裂痕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林涛陷入了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依旧早出晚归,我依旧准备一日三餐,但饭桌上,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我们不再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刻意避开。
家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妈的电话又来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静静,那些要债的……找到家里来了!在你弟店门口拉横幅,说再不还钱就要去法院告他!你弟那个朋友,就是卷钱跑了的那个,在外面借了高利贷!现在人家找不到他,就全算在你弟头上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妈,你别怕,我现在就回去!”
我抓起包就往外冲,也顾不上跟林涛打声招呼。我必须回去看看,我不能让我妈一个人面对这些。
赶到娘家时,楼下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种紧张的气氛。邻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我家指指点点。我低着头,快步冲上楼。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弟弟陈磊则是一脸颓败地蹲在墙角,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妈!小磊!”
看到我,我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娘俩就要被人逼死了!”
陈磊抬起头,眼睛通红,嘴唇干裂:“姐,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
我心疼得不行,走过去把他拉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高利贷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那个合伙人,不仅卷走了店里的流动资金,还以店铺做抵押,借了一笔十万块的高利贷,现在利滚利,已经变成了十五万。加上拖欠的供应商货款和房租,总共的窟窿,已经不是二十万,而是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们家所有的积蓄,都填不了这个窟窿。
“姐,你别管我了。”陈磊的声音里带着死灰般的绝望,“是我自己蠢,识人不清,我认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坐牢。”
“胡说什么!”我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坐牢了,我怎么办!”
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俩,我心如刀割。我掏出手机,手指悬在林涛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们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我还能指望他吗?就算我求他,他会同意拿出所有的钱,去填这个无底洞吗?更何况,我们的钱也根本不够。
那一刻,我第一次对我们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林涛竟然破天荒地坐在客厅等我,桌上还放着他叫的外卖,已经冷了。
他看到我,站了起来:“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卧室,从衣柜最底下,拖出一个上了锁的箱子。这里面,是我们家的所有重要文件,包括房产证,和那张存着我们全部积蓄的银行卡。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箱子。
“你要干什么?”林涛跟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林涛,我们把房子卖了吧。”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说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决定。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这房子,是我们唯一的家。”他皱着眉头说。
“家?”我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连话都说不上的地方,还算家吗?林涛,我弟快被逼死了,我不能不管他。这房子卖了,差不多能有两百多万,还掉贷款,剩下的钱足够帮他还债,还能剩下一点让他重新开始。我们……我们可以先租个房子住。”
我说完,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这个决定有多疯狂,多自私。这栋房子,是他一砖一瓦,一张张图纸画出来的,是他半辈子的心血。
“我不同意。”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为什么?”我猛地抬起头,积压在心底的失望和愤怒彻底爆发了,“因为那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所以你就可以见死不救,是吗?林涛,我真是看错你了!”
“陈静,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我把银行卡和房产证拍在桌子上,“这钱是我们俩的,房子也是我们俩的!你不同意,那我们就离婚!离婚了,财产一人一半,我的那一半,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不着!”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伤痛。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就那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十年婚姻,难道就要因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如此不堪的句号?
那一晚,林涛没有回来。
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冰冷的家,一夜无眠。天亮时,我做了决定。既然他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我找出我们的结婚证,身份证,准备去银行,看能不能把我们联名账户里的钱,先取出一部分来。就算要离婚,我也要先拿到我应得的。
然而,当我把银行卡插进ATM机,输入密码后,屏幕上显示的余额,却让我如遭雷击。
上面显示的数字是:10.23元。
十块二毛三。
我们那张存了三十多万的卡里,只剩下十块钱。
我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甚至换了一台机器,结果都是一样。钱,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的第一反应是,林涛把钱转走了。他早就防着我,在我提出离婚之前,他就已经把我们的共同财产,转移得一干二净。
原来,他那晚的沉默和伤痛,都是装出来的。他才是那个最自私,最冷酷的人!
我拿着那张几乎没有余额的银行卡,冲出银行,像个疯子一样在大街上奔跑。愤怒、背叛、绝望……所有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涌,我只想找到他,问个清楚。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第4章 谜底
我跑回设计院,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冲进了林涛的办公室。
他正和几个同事围着一张图纸讨论着什么。看到我闯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涛,你给我出来!”我指着他,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同事们面面相觑,识趣地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林涛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眉头紧锁:“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把那张银行卡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林涛,我问你,我们的钱呢?卡里那三十多万,去哪了?”
他看了一眼银行卡,眼神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来。
“你别管钱去哪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
“处理?你是怎么处理的?就是把我们所有的钱都转走,然后跟我离婚,让我净身出户,是吗?”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林涛,你太狠了!我们十年的夫妻,你竟然算计我到这个地步!”
面对我的指控,他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他越是沉默,我心里的火烧得越旺。
“你说话啊!你这个懦夫!你把钱藏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离婚了,就等着这个机会?”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刺向他,也刺向我自己。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陈静,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我冷笑,“你除了会说‘放心’,还会说什么?你做过哪一件事是跟我商量过的?你永远都是这样自作主张!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极度疲惫的神情。
“是,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懂浪漫。我以为,只要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让你不用操心,就是对你好。”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我以为,这就是爱。”
“这不是爱!”我打断他,“这是自私!是独断专行!”
“也许吧。”他苦笑了一下,“那笔钱,我确实动了。但我不是为了自己。”
“那是为了谁?”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我。
“你自己看吧。”
我疑惑地接过文件,那是一份投资入股协议。协议的甲方,是一家新成立的餐饮管理公司,法人代表是一个我陌生的名字。而乙方,赫然写着我弟弟陈磊的名字。
协议内容是,甲方公司出资三十万,并提供专业的管理和运营团队,入股陈磊的餐吧,占股百分之六十。陈磊以现有店铺和设备作为技术入股,占股百分之四十。协议里还特别注明,前三年的盈利,陈磊可以多分百分之十,用以偿还之前的债务。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公司的老板,是老王的一个远房亲戚,做餐饮连锁很多年了,经验很丰富。”林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找他谈了很久。我把我们的三十万,投给了他,作为他启动这个项目的资金。条件就是,他必须接手陈磊的烂摊子,不仅要帮他还清债务,还要把他扶上正轨。”
我捏着那份协议,手在微微颤抖:“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让你把钱直接给陈磊吗?”林涛看着我,眼神锐利,“陈静,我比你更了解你弟弟。他不是坏,只是没长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直接给他钱,只会让他产生依赖,下一次他还会犯同样的错误。我这么做,不仅是帮他还债,更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学会怎么真正地去做生意,去承担责任。”
“至于那笔高利贷,”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昨天已经找人还清了。钱是我跟老王借的。你放心,是正规借款,没有利息。”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原来,在我误会他、指责他的时候,他却在背后,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铺好了所有的路。他不仅解决了眼前的危机,甚至连未来的路都考虑到了。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解释?”我的声音哽咽了,“你为什么任由我误会你?甚至……甚至我说要离婚……”
提到“离婚”,他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望着窗外。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声音很低,“我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我怕我说不清楚,你又会胡思乱想。我想着,等事情都办妥了,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这算哪门子的惊喜?这分明是一场差点毁掉我们婚姻的惊吓。
我看着他沉默的背影,那个我朝夕相处了十年,却感觉越来越陌生的男人,在这一刻,形象突然变得清晰而立体起来。
他的爱,从不像李莉老公那样,是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是摆在眼前的钻石项链。他的爱,是沉默的,是笨拙的,是深埋在行动里的。他用他的方式,为我,为我们这个家,筑起了一道最坚实的城墙。而我,却一直站在墙内,抱怨着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愤怒,而是因为愧疚和感动。
我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
“对不起……林涛……对不起……”我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泣不成声。
他转过身,笨拙地把我拥进怀里。他的怀抱,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而有力。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过了很久,他才在我耳边,用那熟悉而又让我又爱又恨的语气,轻轻地说:
“好了,别哭了。有我在,你放心。”
放心。
这一次,当我再听到这两个字时,我的心,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5章 新生的餐吧
事情的后续,远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林涛口中那位“老王的亲戚”,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姓张,大家都叫他张总。张总的公司团队很快就进驻了弟弟的餐吧。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华而不实的店名改了,重新进行了市场定位和装修。然后,是对陈磊进行“再教育”。
我陪着我妈去看过一次。昔日那个吊儿郎当的陈磊,穿着厨师服,满头大汗地在后厨跟着师傅学切菜。张总派来的店长,一个三十出头,精明干练的女人,正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一条一条地给他讲解成本控制。
陈磊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你来了。”
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踏实。
“姐夫……都跟我说了。”他搓着手,低声说,“姐,以前是我混蛋,让你和姐夫操心了。你放心,我这次一定好好干,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我妈站在一旁,看着脱胎换骨的儿子,眼圈红了。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静静,妈以前糊涂,总觉得林涛对你不够好,对我们家不够上心。现在我才知道,他……他是个有大担当的男人。你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林涛的电话。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他工作时间,几乎从不主动联系我。
“去看陈磊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松。
“嗯,刚从店里出来。他变化挺大的。”
“那就好。”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去买菜。”
“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我笑着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突然觉得,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我和林涛的关系,也因为这次的“危机”,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我们之间的话,似乎变多了。他会主动跟我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比如哪个项目遇到了难题,哪个同事又闹了笑话。我也会跟他分享我生活中的点滴,比如今天做了什么菜,看了哪部有趣的电影。
我们开始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分享彼此的生活,而不是像两个合租的室友。
那个周末,他竟然主动提议:“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去了郊野公园。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们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会牵着我的手,只是偶尔在人多的时候,会伸出手臂,轻轻地护住我的肩膀。
我们聊了很多,从大学时的趣事,聊到刚结婚时的窘迫,再聊到对未来的规划。
“林涛,你以后……能不能有什么事,都跟我商量一下?”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想再当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了。我想跟你一起分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看着我,眼神很温柔。他点了点头,郑重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我心底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到用那种方式帮我弟?万一……万一那个张总不靠谱,我们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他笑了,那是我们和好之后,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轻松。
“你以为我傻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我,“我查过那个张总所有的背景资料,他的公司流水,甚至他个人的征信。我还让他签了一份对赌协议,如果三年内,餐吧的盈利达不到预期,他需要双倍返还我的投资。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面。”
我接过那个U盘,感觉沉甸甸的。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习惯把没把握的事情说出口。”他看着远方,轻声说,“我的工作,要求我必须严谨,必须对每一个数据负责。一个小数点错了,可能就是一栋楼的坍塌。这种习惯,可能也被我带到生活里了。我总想着,要把所有风险都排除掉,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才能让你‘放心’。”
我这才明白,他那两个字的背后,承载了多少我看不见的深思熟虑和默默付出。
那一天,我们聊到很晚。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回家的路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满足。
我不需要钻石项链,也不需要每天的“我爱你”。我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深谋远虑,为我扛起一片天的男人。
而他,一直都是。只是我,被世俗的浪漫标准蒙蔽了双眼,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他。
第6章 两个字的重量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陈磊的餐吧,在张总团队的经营下,焕然一新,生意也渐渐走上了正轨。他不仅还清了供应商的欠款,还开始分期偿还林涛替他还上的那笔高利贷。每个月,他都会把钱恭恭敬敬地送到我们家,然后汇报一下店里的经营状况。
林涛每次都只是点点头,说一句“继续努力”,便不再多言。但陈磊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我和林涛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他依然沉默寡言,依然不会制造任何浪漫。但他会在我来例假的前几天,默默地把家里的冷饮都换成温水,会在我加班晚归的夜晚,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他开始尝试着向我“汇报”他的行踪。
“今晚院里有会餐,可能要晚点回来。”
“周末老王约我去钓鱼,你去吗?”
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报备,在我听来,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人。因为我知道,他正在努力地,向我敞开他的世界。
我也在改变。我不再执着于那些形式上的浪漫,不再拿他和别人的丈夫作比较。我开始学着去理解他的沉默,去感受他行动背后深沉的爱意。
我会留心他那件穿了多年的夹克袖口是否磨损,然后悄悄地给他买一件新的。我会在他对着图纸冥思苦想的时候,为他端上一杯热茶,然后安静地走开,不打扰他的思路。
我们就像两棵并肩生长的大树,曾经因为枝叶触碰不到彼此而感到孤独,如今,却终于明白了,我们最紧密的连接,是在彼此都看不见的,深深扎根于同一片土壤的根系。
一天晚上,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部爱情剧里,男主角为了给女主角一个惊喜,包下了一整个餐厅,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和钻戒求婚。女主角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涛,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新闻,对旁边腻腻歪歪的爱情剧毫无兴趣。
我忍不住打趣他:“林涛,你看看人家,多浪漫。你呢?你跟我求婚的时候,连朵花都没有。”
我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用一句“过日子,实在点”来敷衍我。
没想到,他却关掉了电视,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陈静。”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显得有些笨拙,“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不在了。我们这套房子,没有贷款,我已经把它转到了你一个人的名下。我的公积金、抚恤金,还有我买的一份意外险,受益人都是你。这些钱加起来,足够你和孩子,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辈子。”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
“你胡说什么呢!”我有些生气地捶了他一下。
他抓住我的手,握得很紧。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我不是胡说。”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能给你的,不多。我给不了你鲜花,也给不了你惊喜。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无论我在不在,都能让你这辈子,活得有底气,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希望你,永远都可以,放心。”
放心。
当这两个字,再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终于懂了。
男人对女人顶级的爱,不是那些浮于表面的礼物,也不是时刻腻在一起的陪伴。
而是这两个字——放心。
这两个字,是他用他全部的力气,为我撑起的一片天。这片天,能遮风,能挡雨,能让我在任何时候,都有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这两个字,是他对我一生一世,最深沉,最厚重的承诺。
它意味着,有他在,我便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它意味着,即便他不在,他留下的爱,也足以护我一世周全。
这,才是婚姻里,最极致的浪漫,最顶级的深情。
我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林涛,你也要放心。”我哽咽着说,“我也会努力,成为那个能让你放心的人。以后,你的风雨,我们一起扛。”
他愣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气,抱紧了我。
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进客厅,将我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婚姻,才真正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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