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主城区有六个区，分别是鼓楼区，玄武区，秦淮区，建邺区，雨花台区和栖霞区。

说起来，这些区名和校名并不是他随手一列，他是个在南京跑教育线的本地记者，常年蹲守在校门口看人群起落。清晨的鼓楼路口风有点凉，他拎着小黑包，往树人附近走，心里盘算着今天要跑的线路。路边豆浆摊还在冒热气，家长们捧着纸杯，低声聊着名额和分班。有人把往年的录取数据打印成表格，他扫一眼，知道这份焦虑不是一天两天。他抬手拍了两张校门口的牌子，想起最近被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第二梯队到底值不值。

鼓楼这边的场面稳，校警把人群往里疏，宣传单发到手软，他站在阴影里记下社团名单和晚自习安排。家长们说话都压着嗓子，偶尔冒一句“不会吧”“怎么可能”，随即又各自安静。一个爸爸拿出地铁图，掐着站点算孩子通勤，他侧耳听，知道这背后是房子的事。他碰见老熟人，做教育培训的，眉眼一耸，抛来一句“今年报名猛”，他点点头，没多搭话。走出巷口，他在墙边看到求真中学的活动海报，色彩鲜亮，开着的窗里传来朗读声。鼓楼的“强”看得见，但他心里不急着下结论。

转地铁去玄武，他在玄武门口下，风一换，味道是酸辣粉和桂花糖的混合。南外的门口人更紧，外语社团招新的小旗子一排，他看着几个小孩背着鼓和长笛，步子轻快。玄外那边，一位老师把门诊式的答疑开到中午，他远远看见她拿着记号笔，在家长的本子上圈重点。科利华的操场里跑步的人绕圈不歇，小喇叭喊节奏，他心里泛起一股踏实劲。偏偏有人在旁边低声嘀咕“第二梯队嘛”，他没接，但把这句写进笔记。说到底，名单外的学校也在用力发光，这事他一天看过不止一次。

到了秦淮，他沿着古桃叶渡走过去，水面翻着小亮点，心情跟着稳下来。一中附近的小路里，小店老板边收桌边和家长聊“钟英现在社团多”，他听到“郑和外国语的新项目”，便多问了时间表。教导处的老师把课程安排摊在桌上，标了颜色，周五晚有合唱，他在心里替某个喜欢唱歌的孩子高兴。也有家长提跨区的想法，说“咋办呢”，他看见他们的目光在房价和校名之间打转。秦外门口的志愿者给孩子们发水，一句“慢点走”，把场面的温度拉低。他在树荫下停了一会儿，觉得人的选择里有风、有路，也有不得不。

下午他往河西跑，建邺的新城中学校园边还飘着新漆的味道，草地颜色鲜得有点刺眼。金陵中学河西分校的广播里播着社团招新，足球鞋在走廊里蹭出几道灰，他知道这边也不弱。雨花台这边，老校门的影子更厚，雨花台中学门口花坛里插着小旗，一中实验的家长群消息声叮叮当当。他遇见一位年纪不大的年级主任，笑起来很爽利，谈起课程时却格外细，连晚托的站位都画得清楚。他看见一个男孩在窗边摆地理模型，专注得像在拼自个儿的小世界。他忽然想起上午那句“第二梯队”，有点扎心但也不必太重。

傍晚坐到仙林，他在栖霞这头下车，天边橘红色压着楼顶，风把汗味吹散了些。金中仙林的机器人社团在调试，一个女生拧紧螺丝，眼神亮亮的，旁边的男生追着程序跑。南外仙林的操场上有人练口语，词卡从风里飘过去，他伸手接到一张，笑了笑又递回去。路边小店卖烤玉米，老板问他“你们记者一天跑这么多啊”，他摆摆手继续走，鞋底踩在砖缝里响两下。回到家，他把录音和图放进文件夹，邻居发来信息，纠结在新城和河西之间，他没给标准答案。这么多名校和路线摆在眼前，他更愿意记住孩子们眼睛里的那点专注与欢喜。这样的较劲到底值得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