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真正明白，当一个女孩开始疯狂给你介绍对象时，要么是她真把你当哥们，要么是她想让你注意到她。而我，差点就错过了后一种可能。

那两年，我的周末几乎被许薇安排得明明白白。从文静的图书馆管理员，到活泼的健身教练，再到知性的女博士，我见过的女孩比我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每一次失败，许薇都比我还扼腕叹息，然后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下一个一定更好。我一度以为，她是我命中注定的“月老”，却从未想过，她自己才是那根被悄悄递过来的红线。

思绪拉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夏天，闷热的空气里，蝉鸣和冰镇西瓜的味道，构成了我对那段日子的最初记忆。

第1章 月老驾到

我和许薇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考上了同一所学校的研究生，专业不同，但宿舍楼挨着。我们算不上青梅竹马，但四年本科加上读研的交情，也足以让我们成为彼此生活中最熟悉的存在。

许薇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用我们导师的话说，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在她身上好像失了效”。她永远精力充沛，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能驱散方圆十米内的所有阴霾。她是那种走在路上，会因为看到一只流浪猫而停下来，跟它聊上十分钟的姑娘。

而我，陈默，人如其名，大部分时间都比较沉默。我不是孤僻，只是觉得，大多数事情在心里过一遍就行了，没必要都说出来。我的生活像一条平缓流淌的河，没有波澜，也鲜有惊喜。

故事的开端，源于我妈的一通电话。

“陈默啊，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个人问题要上心啊！你看隔壁王阿姨的儿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电话那头，我妈的语气充满了中国式母亲特有的焦虑。

我一边翻着文献，一边含糊地应着：“妈，知道了，在忙呢，缘分这东西急不来。”

“缘分缘分，缘分是等来的吗？那是争取来的！”

挂了电话，我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口气。这事儿正巧被来我寝室送水果的许薇听见了。她把一袋洗好的葡萄往我桌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到我对面，两条长腿一晃一晃。

“陈默，又被催婚了？”她捏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笑嘻嘻地问。

我苦笑着点头：“月经式催婚，习惯了。”

“阿姨也是为你好嘛。”她顿了顿，眼珠子滴溜一转，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个策划着惊天秘密的特工，“哎，我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摆手：“别别别，太麻烦了，也尴尬。”

“麻烦什么呀！”许薇一拍大腿，豪气干云，“我手里资源可多了！我表姐、我发小、我高中同学的室友……各种类型，任君挑选！你就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吧？”

看着她那副比我还上心的样子，我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或许，是她眼里的光太真诚，又或许，是我对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了些许厌倦。我鬼使神差地，竟然点了点头。

“那就……试试？”

“好嘞！”她打了个响指，像领了军令状的将军，“包在我身上！陈默同志，你的终身大事，组织上接管了！”

就这样，我的“相亲大业”在许薇同志的全权操盘下，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女孩，是她表姐单位的同事，一个在图书馆工作的女孩，叫文静。人如其名，说话细声细气，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浑身散发着书卷气。

见面前，许薇给我做了全方位的“战前辅导”。

“文静喜欢聊文学和电影，你不是也爱看书吗？这个有共同话题。她不爱热闹，所以约会地点我给你订在了学校附近那家最安静的咖啡馆。记住，多听少说，展现你成熟稳重的一面！”她一边说，一边帮我把衬衫的褶皱拉平，动作自然得像在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知道了，许教官。”

那天的见面，气氛确实很安静，安静到……有些沉闷。我努力找着话题，从村上春树聊到东野圭吾，她只是微笑着点头，偶尔说一两句“嗯，我也觉得”。两个小时下来，我感觉自己像在做一场学术报告，而她则是评审席上最客气的评委。

晚上回到宿舍，许薇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聊得还行吧？”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如实汇报：“人挺好的，就是……感觉不太聊得来。”

“啊？怎么会？你们不都喜欢看书吗？”许薇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喜欢看书和能聊到一块儿是两码事。感觉……频率对不上。”我试图解释这种玄妙的感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元气满满的声音：“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只是1号选手，我们还有2号、3号、4号！别灰心，下一个更好！”

我没告诉她，那天从咖啡馆出来，我心里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甚至觉得，回去跟许薇吐槽这次见面的过程，比见面本身有趣多了。

每次相亲结束，我和许薇都会雷打不动地去学校后门那家开了许多年的川菜馆，点一个九宫格火锅，边吃边复盘。滚烫的红油翻滚着，辣椒的香气刺激着味蕾，在这样热烈的氛围里，我们总能把一切尴尬和沉闷都聊得烟消云散。

“我觉得吧，你可能还是适合活泼一点的。”许薇夹起一片毛肚，在油碟里滚了一圈，塞进嘴里，辣得嘶嘶哈哈，“文静那种类型太闷了，跟你凑一块儿，以后家里都不用开空调，自带制冷效果。”

我被她逗笑了，也夹起一片牛肉：“有那么夸张吗？”

“绝对有！”她信誓旦旦地说，“放心，下个目标，我已经锁定了！我发小的朋友，是个舞蹈老师，叫苏娜，绝对的热情似火！”

那翻滚的火锅，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我只看到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对“拯救我”这件事的无限热情。我当时觉得，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热气腾腾的，不仅仅是火锅，还有一些我从未察觉到的东西，正在悄悄升温。

第2章 人海茫茫

许薇的执行力堪称恐怖。

说要介绍热情似火的，不出三天，舞蹈老师苏娜的微信就被她推了过来。苏娜的朋友圈，充满了阳光、汗水和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生命力。

“这次换个风格，约在运动公园，可以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多有活力！”许薇再次担当起我的“总导演”。

我按照剧本去了。苏娜果然是个非常外向的女孩，穿着一身亮色的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笑容灿烂得像加州阳光。她跟我聊健身，聊旅行，聊她去过的那些音乐节。她的世界五彩斑斓，充满了动感和节奏。

而我，一个习惯了两点一线、最大娱乐是看电影和逛书店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像个误入派对现场的图书管理员。我努力跟上她的节奏，但常常在她兴高采烈地说完一大段后，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听起来真有意思。”

结果可想而知。

晚上，依旧是那家川菜馆，依旧是九宫格火锅。

“所以，她说你像个老干部？”许薇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刚喝进去的酸梅汤喷出来。

我无奈地往锅里下着虾滑：“原话是‘感觉陈默哥内心住着一个退休老领导’。”

“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许薇强忍着笑意，肩膀却一抖一抖的，“这个苏娜也太直白了。不过没关系，这说明问题不在你，在于类型不匹配！我们继续调整战略！”

“薇薇，”我看着她，认真地问，“你这么帮我，图什么啊？不耽误你自己的事吗？”

她正忙着从锅里捞脑花，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图你早日脱单，请我吃大餐啊！再说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做社会学实验了，观察不同人类的配对反应，多有意思。”

她总是这样，能用一套听起来大大咧咧却又无懈可击的理由，将她的所有付出都轻描淡写地带过。

我心里有些感动，默默地把刚烫好的那块脑花夹到了她的碗里。

“奖励你的。”

“嘿嘿，算你小子有良心。”她毫不客气地收下，吃得一脸满足。

接下来的几个月，在许薇的安排下，我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女性。有雷厉风行的女销售，第一次见面就盘问我的职业规划和家庭资产，像在做尽职调查；有温柔体贴的幼儿园老师，对我说话的语气，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犯错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的场景；还有一个刚刚留学回来的金融女，满口都是我不懂的专业术语，一顿饭下来，我感觉自己上了堂高阶宏观经济学。

我的相亲履历越来越丰富，但心里的感觉却越来越空。每一次见面，都像一场面试，我努力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对方也在评估我的各项指标。我们客气、礼貌，却唯独没有心动。

而我和许薇的“火锅复盘会”，却开得越来越默契。我们甚至给那些女孩起了代号，“图书管理员”、“女干部”、“CFO”、“班主任”……我们吐槽相亲中的奇葩见闻，分析失败原因，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家川菜馆，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老板娘是个爽朗的四川大姐，后来跟我们熟了，每次见我们来，都会笑着打趣：“哟，小两口又来啦？”

许薇每次都大大方方地回一句：“大姐，你看走眼啦！这是我‘儿子’，我帮他找对象呢！”

然后，她会转过头，用筷子敲敲我的碗，压低声音说：“听见没，争点气，不然我这‘妈’当得也太失败了。”

我便也笑着配合：“是，妈。”

我们乐在其中，把这当成一个有趣的玩笑，从未深思过老板娘那句“小两口”背后，一个旁观者最直观的感受。

有一次，复盘会结束，外面下起了大雨。我们都没带伞，被困在川菜馆的屋檐下。夏天的雨来得急，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完蛋，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许薇望着雨幕，有些发愁。

“没事，等会儿吧。”我站在她旁边，看着街上的车灯在雨水中晕开，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雨声。那是我第一次，在不是火锅店嘈杂环境里，和她如此安静地待在一起。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混杂着雨后泥土的味道，很好闻。

“陈默，”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认真。

我看着远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那种待在一起很舒服，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能吃到一块儿，笑到一块儿的人吧。”

我说完，转头看她。她正仰着头，看着屋檐上断了线的雨珠，侧脸的轮廓在店铺招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那一刻，我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那感觉太快，快到我来不及捕捉，就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

雨小了些，她把自己的双肩包顶在头上，对我说：“冲吧！陈默同志！”

说完，她就笑着冲进了雨里。我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在雨中奔跑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跟在她身后跑了出去。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那些相亲的女孩，只有我和许薇，我们还在那家川菜馆，火锅的热气蒸腾着，她的笑容，比那红油汤底还要明亮。

第3章 一丝裂缝

时间一晃，就到了深秋。

我的相亲事业，在经历了近半年的高歌猛进后，进入了瓶颈期。许薇手里的“资源”似乎也见了底，她开始发动她爸妈、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一些八百年不联系的老同学，为我搜罗合适的人选。

我能感觉到，她的热情依旧，但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疲惫。

“薇薇，要不……就算了吧。”有一次，在自习室，我看着她对着手机里一个阿姨发来的一堆女孩照片划来划去，忍不住开口，“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适合相亲，这样太折腾你了。”

她头也没抬，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别啊，你看这个，这个不错！我三姨婆的邻居的女儿，是个会计，听说性格特别好，文静又顾家，跟你应该合得来。”

“又是文静类型的？”我有些哭笑不得，“上次的‘图书管理员’还不够吗？”

“哎呀，此文静非彼文静嘛！”她把手机凑到我面前，“你看，长得也挺周正的。”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梳着齐刘海、笑容腼腆的女孩，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波澜。我摇了摇头：“算了，薇薇，我最近论文要开题了，真的没精力。”

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坚持。她收回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把它扣在了桌上。

“哦，那好吧。”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正是这种平淡，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以往，她总是那个最有活力的“发动机”，我的任何一点退缩，都会被她的热情轻易化解。可今天，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我们还是会一起吃饭，一起去自习室，但她不再兴致勃勃地跟我讨论“下一个目标”，也不再拿我的相亲糗事开玩笑。我们之间，仿佛突然空出了一块，那块之前被“相亲”这个话题填得满满当得地方，现在只剩下沉默。

我有些不习惯。

我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和她聊那些或成功或失败的见面，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那些尴尬的、好笑的、无奈的经历，因为有了她的倾听和吐槽，都变成了一段段有趣的回忆。

没有了这些，我们的对话，似乎只剩下“今天吃什么”和“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写论文写得头昏脑胀，走出图书馆，看到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我鬼使神差地，给许薇发了条微信。

“晚上去吃火锅吗？”

发出去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约她去那家川菜馆。以前，总是她以“复盘”的名义拉我去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了两个字：“好啊。”

我们坐在熟悉的位置上，老板娘依旧热情地招呼：“小两口来啦！今天吃点啥？”

许薇只是笑了笑，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

火锅依旧是那个味道，但气氛却不如以往热烈。我们俩都有点心不在焉，默默地吃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反倒成了主角。

“最近……没遇到什么合适的吗？”我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我三姨婆那个邻居的女儿，听说前两天自己谈了个男朋友。”

“哦，那挺好的。”我应着。

又是一阵沉默。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我放下筷子，看着她：“薇薇，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因为我前两天说不想再相亲了。”

她也放下筷子，抬起头看我，眼神有些复杂。她摇了摇头：“没有。我生你什么气啊。你说得对，相亲这种事，本来就看缘分，强求不来。可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不是的，”我急忙解释，“我真的很感谢你，你为我的事费了那么多心。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有点麻木了。见每一个人之前，我都在想，她会是什么样的，我们能聊些什么，万一聊不来怎么办。这感觉太累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占用你那么多时间。”

她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酸梅汤。

“陈默，”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问题不在那些女孩身上，而在你自己？”

我愣住了：“我？我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眼神有些飘忽，“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投入进去过。你像一个旁观者，在审视着每一个走进你生活的人，而不是一个参与者。你在用一把尺子量她们，但那把尺子的刻度，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却精准地刺中了我心里某个模糊的地方。

是这样吗？我确实是在用一把看不见的尺子在衡量。身高、长相、性格、工作、共同话题……但即使所有条件都符合，那把尺子最关键的刻度——“感觉”，却始终没有动过。

“可能吧。”我有些颓然地说。

那顿火锅，我们吃得食不知味。最后，许薇看着锅里剩下的一半菜，突然说：“我吃饱了。”

这在她身上是极其罕见的。她可是个连火锅底料都想打包带走的“光盘行动”倡导者。

我们默默地结了账，走出川菜馆。秋天的夜晚，风已经很凉了。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内疚，又像是别的什么。

我们之间的那道裂缝，虽然微小，却真实地存在了。我当时以为，那只是因为我拒绝了她的好意，让她感到挫败。

我完全没意识到，那道裂缝的背后，是一个女孩所有被压抑的、无法言说的心事。

第4章 “完美”的候选人

那次不欢而散的火锅之后，我和许薇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期”。我们依然见面，但都刻意避开了“感情”这个话题。她不再提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我也默契地不再问。

没有了“相亲”这个共同奋斗的“事业”，我们之间仿佛少了一个重要的连接点。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过去那半年，我们几乎所有深入的交流，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我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适应。

自习室里，我偶尔抬头，看到她安静地坐在对面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我忽然觉得，她好像离我很远。

食堂里，我们一起吃饭，她会跟我聊课题的进展，导师的八卦，但语气里少了以往那种手舞足蹈的神采。

我心里空落落的。我甚至开始怀念那些被我吐槽了无数次的相亲经历，怀念我们在火锅店里，就着辣椒和花椒的香气，肆无忌惮地大笑的日子。

就在我以为我的“相亲大业”将就此画上句号时，转机毫无预兆地来了。

一个周末，许薇突然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一个女孩的资料。

“陈默，这个，你一定要见一下。”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点开资料，愣住了。照片上的女孩叫林倩，是我们学校建筑系的研究生，比我低一级。长发披肩，气质温婉，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完全符合我曾经跟许薇开玩笑时描述过的“理想型”。

资料里写着，她喜欢看电影、逛美术馆、听古典音乐，甚至连喜欢的导演和作家，都和我有好几个重合。

这简直是……照着我的喜好定制的。

“这……你从哪儿找到的？”我惊讶地问。

“我们学院一个老师介绍的，说是他一个朋友的女儿。老师知道我人脉广，就拜托我帮忙问问。我一看资料，第一个就想到你了。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许薇的文字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我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林倩的条件确实让我有些心动；另一方面，我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见不见？给个准话！”许薇催促道。

我犹豫了片刻，回了一个字：“见。”

或许，我是想打破和许薇之间的僵局。或许，我也想向她证明，我不是那个“用尺子量别人”的挑剔鬼。

见面的地点，许薇再次贴心地安排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艺术咖啡馆。

见到林倩本人，我发现她比照片上更动人。她说话声音很轻柔，谈吐非常有见地。我们从黑泽明聊到是枝裕和，从贝聿铭的建筑哲学聊到安藤忠雄的光影艺术，几乎没有冷场。

她懂我说的每一个梗，我也能接住她抛过来的所有话题。

这大概是我所有相亲经历中，最“顺利”的一次。我们聊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咖啡馆要打烊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分开时，林倩对我微笑着说：“陈默师兄，今天聊得很开心，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我也是。”我看着她的眼睛，由衷地说道。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我的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兴奋。我甚至开始想象，如果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生活应该会很有趣。

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薇。

我给她发微信：“见完了，感觉……非常好。”

我以为她会立刻回复一连串的感叹号和庆祝的表情包。然而，手机却安静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她可能没看到的时候，她回了三个字：“是吗？好。”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心里的那点兴奋，瞬间被浇熄了一半。

我有些不解，又发了一句：“她真的很不错，我们聊了很多共同话题，感觉频率很对。”

这次，她回得快了些：“那就好。你喜欢就行。加油。”

“加油”？这算什么？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以往我哪怕只是说一句“感觉还行”，她都会兴奋地追问半天细节，然后开始策划下一步。

可这一次，面对这个堪称“完美”的候选人，她却表现得如此疏离和冷淡。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

第二天，我约了林倩一起去学校的影音室看一部老电影。整个过程依旧很愉快。林倩是个很好的观影伴侣，她会在恰当的时候发出会心的微笑，也会在电影结束后，和我讨论那些动人的细节。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完美的结局。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应该成了。连我自己，都在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可是，我的心，却始终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和林倩在一起，我需要调动我所有的知识储备和思维能力，去进行一场思想的碰撞。这很精彩，但也很累。我像一个时刻准备着上场的辩手，精神高度集中。

而和许薇在一起呢？我想起了那些在火锅店的夜晚。我们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废话，吐槽导师，分享八卦，笑得毫无形象。我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准备，我只要做我自己，那个最放松、最真实的我。

晚上，我回到宿舍，看到许薇发了条朋友圈，是一张九宫格火锅的照片，配文是：“有些味道，一个人吃，总是差点意思。”

定位，是我们常去的那家川菜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一个人去了？为什么不叫我？

我盯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翻滚的红油，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我突然意识到，从我开始和林倩约会，我们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那个曾经被我们当成“革命根据地”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一种强烈的恐慌感攫住了我。我好像……正在失去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许薇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她略带沙哑的声音。

“喂？”

“薇薇，你……在哪儿？”

“在家啊。怎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你……是不是去吃火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我才听到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嗯。突然想吃了。”

“怎么不叫我？”我脱口而出。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陈默，”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人要陪吗？”

第5章 那我呢？

许薇的那句反问，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深水炸弹，炸得我头晕目眩，一片空白。

更重要的人？她指的是林倩吗？

“薇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林倩……也才见过两次面。”我急切地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语言如此苍白。

“两次面，不也聊得很好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那么优秀，跟你那么合拍，你们……是该多聊聊。”

她的话，句句在理，听起来像是最真诚的祝福。可我却从那刻意压抑的平静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和疏离。

“可我……我想跟你一起吃火锅。”我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这句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是啊，即使和“完美”的林倩聊得再投机，我心里惦念的，竟然还是和许薇一起吃的那顿吵吵闹闹的火锅。

电话那头，许薇似乎也愣住了。她没有说话，我只能听到她那边传来的一阵轻微的、压抑的吸鼻子的声音。

“你……是不是哭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谁哭了！”她立刻反驳，声音却更沙哑了，“火锅太辣了，不行吗！”

这个借口，烂得让我心疼。

“薇薇……”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行了，陈默，不说了，我困了，要睡了。你们……好好发展。”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宿舍阳台上，夜风吹得我一阵阵发冷。

脑子里乱成一团。许薇的反常，林倩的“完美”，还有我自己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那半年的点点滴滴。

我想起她第一次提议给我介绍对象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想起每次相亲失败后，她在火锅店里比我还气愤的样子；想起她为了帮我找人，发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想起她在我拒绝继续相亲时，那落寞的神情；想起她发的那条朋友圈，“一个人吃，总是差点意思”。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电影快放一样，一帧一帧地在我眼前闪过。

一个荒唐的、却又似乎无比合理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冒了出来。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我和林倩约好下午一起去听一个建筑讲座，可我坐在她身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的脑子里，全是许薇。

她今天怎么样了？眼睛是不是肿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讲座结束后，林倩看我状态不对，关心地问：“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她善解人意地说。

和林倩告别后，我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走向了许薇的宿舍楼。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见到她。

我在她宿舍楼下，像个傻子一样站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我看到她和一个室友有说有笑地从外面回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很勉强。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的室友识趣地先进了宿舍楼。

“你怎么在这儿？”她走到我面前，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我来……看看你。”

她没说话，只是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

“薇薇，我们聊聊吧。”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疲惫：“陈默，有什么好聊的呢？你和林倩不是挺好的吗？我祝福你们。真的。”

“不好！”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一点都不好！”

她被我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林倩很好，她就像一道按照标准答案写出来的附加题，解开了能加分，很完美。但是……我好像并不想做那道题。”

“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了。”我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挫败，“我见了那么多人，试了那么多次，可结果都是一样。我觉得，可能真的是我的问题。”

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把所有的困惑和无助，都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许薇静静地看着我，路灯的光在她眼中跳跃。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突然往前走了一小步，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委屈、勇敢和孤注一掷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她问：

“那我呢？陈默，你看我怎么样？”

第6章 风暴过后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路灯的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传来的嬉笑声……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许薇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睛，和她那句在我脑海中不断回响的问话。

“那我呢？陈默，你看我怎么样？”

我彻底懵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那个一直在我身边，像个小太阳一样为我出谋划策、为我冲锋陷阵的“好哥们”，那个我一直以为是“月老”的许薇，她问我，她怎么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语言能力瞬间清零。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沉默，在许薇看来，或许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呵，我开玩笑的。”她飞快地别过头，抬手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看你那么苦恼，逗你玩呢。你……你别当真啊。”

她想转身逃走，我却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微微发抖，带着一丝凉意。

“薇薇……”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你放开！”她挣扎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哭腔，“陈默，你混蛋！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傻子！”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了。那些被她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不安和失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我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我把她拉到身边一棵大树的阴影下，那里光线更暗，能为她保留一丝小小的尊严。

“对不起。”我看着她，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我早就该发现？还是解释我为什么这么迟钝？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不再挣扎，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一个紧紧握着，一个默默流泪。

过了许久，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用另一只手擦干眼泪，声音闷闷地说：“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慢慢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我今天太冲动了。”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朋友？”我重复着这个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怎么可能还做得了和以前一样的“朋友”？那层窗户纸，已经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捅破了。现在，轮到我来回答，纸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风景。

“薇薇，我……我脑子很乱。”我艰难地开口，“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早点回去吧。”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宿舍楼。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许薇的那句话，那个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开始像放电影一样，重新审视我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我想起，我第一次答应让她介绍对象时，她脸上那藏不住的兴奋。我当时以为，那是出于朋友间的热情。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她为自己找到的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关心我、接近我的借口。

我想起，每一次相亲失败，她都比我更失落，更着急。我以为她是在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现在想来，她每一次的希望，或许都伴随着一次小小的失望。她希望我找到幸福，但那个给我幸福的人，她又多么希望是她自己。

我想起，她精心挑选的那些女孩，文静的、活泼的、知性的……她像一个笨拙的程序员，试图通过不断调试参数，来找出我心中“理想型”的代码。她把所有她认为好的都推到我面前，唯独忘了把自己放进选项里。

直到最后，她推出了林倩——那个几乎是按照我的“标准答案”复刻出来的女孩。她大概是想，如果连这样“完美”的人我都不喜欢，那或许……或许她自己，就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

可我的反应，却让她彻底失望了。

而我呢？我这个迟钝的傻子。

我享受着她毫无保留的关心，习惯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成是理所当然的“友情”。我甚至，从未真正用心去想过，一个女孩，为什么会为一个“普通朋友”，做到这种地步？

我心里那份对林倩的违和感，那份在得知许薇一个人去吃火锅时的恐慌感，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我不是不喜欢林倩，我只是……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

一个吵吵闹闹，笑起来像小太阳，会拉着我去吃辣得满头大汗的火锅，会在我被催婚时比我还着急的女孩。

只是我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或者说，我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我害怕改变我们之间这种舒服的朋友关系，害怕一旦越界，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是现在，许薇已经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

我，不能再当一个懦夫。

第二天一早，我给林倩发了一条微信。

“林倩，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问题在我。真的很抱歉。”

发出这条信息，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林倩很快回复了，很得体：“没关系，师兄，做不成情侣也可以做朋友。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人。”

我看着她的回复，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然后，我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走出了宿舍。我知道，我该去给另一个女孩一个答案了。

一个，迟到了太久的答案。

第7章 迟到的答案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许薇。

去她宿舍楼下等？太刻意了，我怕她不愿意见我。发微信？又觉得有些话，在屏幕上说，显得太轻飘飘。

我想了想，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超市。

十几分钟后，我提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走到了我们常去的那家川菜馆门口。时间还早，店里还没什么客人。

我给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要了我们常坐的那个包间，然后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毛肚、黄喉、虾滑、脑花、午餐肉……全都是许薇最爱吃的火锅涮菜。

接着，我给她发了条微信，只有六个字。

“老地方，三缺一。”

发完，我把手机扣在桌上，心里七上八下。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如果她不来，我大概会一个人，把这一桌子的菜，默默吃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锅底已经端了上来，红油在锅里慢慢融化，散发出熟悉的麻辣香味。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许薇的脑袋探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头发随意地扎着，眼睛还有些微肿。她看到我，又看到满桌子的菜，愣在了那里。

“你……”

“来都来了，还站在门口干嘛？”我故作轻松地朝她招了招手，“快来，锅开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我默默地把一盘肥牛下进锅里，用筷子拨散。

“昨天……对不起。”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很小。

我抬起头，看着她：“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薇薇，我才是那个混蛋。”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我把烫好的肥牛夹到她的碗里，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先吃东西。”

她默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这在我们的“火锅局”上，是前所未有的。

直到一盘毛肚下肚，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泛起了红晕，紧绷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陈默，”她放下筷子，看着我，似乎下定了决心，“昨天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时冲动。我们以后，还像以前一样，当朋友，好不好？”

她又一次，想把那扇她亲手推开的门，再关上。

我摇了摇头。

“不好。”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许薇，我不想再跟你当朋友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关于你昨天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我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我把我们认识以来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我发现，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是个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三圈的傻子。”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找一个能跟我聊电影、聊文学，能懂我所有梗的女孩。我见了林倩，我以为我找到了。可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要是告诉许薇，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一定会吐槽我又在装深沉。”

“跟她看完一场精彩的电影，我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是你。吃到一家好吃的餐厅，我第一时间想带去的人，是你。我写论文遇到瓶颈，第一个想找的，也是你。”

“我一直以为那是习惯，是友情。直到你问出那个问题，我才明白，那不是习惯，那是喜欢。”

许薇怔怔地看着我，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微微张开，眼眶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我这个笨蛋，让你帮我找了那么久，让你陪着我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甚至，还让你一个人来吃火锅。”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所以，许薇同学，”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郑重地看着她，“关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

“你很好。不，是最好。”

“我不要你再当我的月老了。我想让你，当我的女主角。”

“你……愿意给我这个迟钝的笨蛋一个机会吗？”

我的话音落下，许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但这一次，她却笑了。

她哭着，笑着，像个孩子一样，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陈默，你这个……大笨蛋！”

第8章 火锅与未来

那一拳，打在我胸口，不疼，却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将我们之间最后那一点点隔阂与尴尬，彻底击得粉碎。

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也忍不住笑了。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

“是，我是大笨蛋。”我柔声说，“所以，笨蛋的表白，你收不收？”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哪有在火锅店表白的？一点都不浪漫，全是油烟味儿。”

嘴上虽然在吐槽，但她却没有躲开我的手。

“那……下次我补一个。”我顺势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因为紧张和激动，全是汗。

“还有下次？”她挑了挑眉，泪痕未干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熟悉的俏皮。

“有，以后都有。”我握紧了她的手，无比坚定地说。

老板娘恰好端着一盘新切的西瓜走进来，看到我们俩牵在一起的手，还有许薇那哭花的脸，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

“哎哟！成了？”她把西瓜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我就说嘛！你们俩早该这样了！大姐我这眼睛，毒着呢！”

许薇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锅里烫熟的虾，她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抽回去，却被我牢牢抓住。

“大姐，借您吉言。”我笑着对老板娘说，“以后，得常来麻烦您了。”

“欢迎欢迎！以后来，大姐给你们打八折！”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喜气洋洋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帮我们关上了包间的门。

包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那顿火锅，是我们吃过的最特别的一顿。前半场，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沉默；后半场，是拨云见日的坦诚和甜蜜。

我们聊起过去那半年的“相亲血泪史”，只是这一次，视角完全变了。

“说真的，那个舞蹈老师苏娜，说你像老干部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来。”许薇一边涮着毛肚，一边说。

“你当时不就在电话里笑得很大声吗？”我无奈地看着她。

“那不一样！”她振振有词，“当着你的面笑，和背着你笑，是两种性质！不过说真的，你当时跟她到底聊了什么啊，能让人家有这种评价？”

“我……我跟她聊了我们学校的校史。”

“噗——”许薇刚喝进去的一口酸梅汤差点喷出来，“陈默，你真是个天才！”

我们笑着，闹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共同的目标是“陈默脱单”。现在，这个目标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了。我们不再是战友，而是……我们。

“所以，”我看着她，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飘向窗外，似乎在回忆。

“我也不知道。”她轻声说，“可能，是在你第一次被阿姨催婚，我脱口而出说要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那个念头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当时想，这或许是个好办法，既能留在你身边，又能看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也可能，更早。是在本科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小组做pre，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是你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怕，我在’。那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很可靠。”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有光。

“陈默，我给你介绍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我心里的一面镜子。文静的，像你安静的一面；活泼的，像我希望你能多一点开朗的一面；知性的，像你学霸的一面。我把她们推到你面前，就像在做一个实验，想看看哪一个你，会是你最喜欢的。”

“结果呢？”我问。

“结果，实验失败了。”她笑了，有些释然，“因为你不是那些碎片的拼接，你就是你。一个会在我紧张时给我鼓励，会在我来例假时默默给我买红糖水，会在吃火锅时把第一块烫好的肉夹给我的，独一无二的陈默。”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感动和喜悦填满。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这样，默默地喜欢了我这么久。

吃完火锅，我们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慢地走。秋天的夜晚，月光明亮，桂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我牵着她的手，走得很慢。

“以后，不用再吃一个人的火锅了。”我说。

“嗯。”她应了一声，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我身边这个人，就是我寻寻觅觅了那么久，却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

我们不需要聊深奥的电影，不需要探讨复杂的建筑哲学，我们只需要在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就能感受到最真实的快乐和安宁。

原来，所谓的“理想型”，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它不是一张写满了条件的清单，而是一个具体的人。当那个人出现时，所有的标准，都会自动为她而修改。

我很庆幸，许薇没有放弃。我很庆幸，在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因为惊慌失措而给出错误的答案。

更庆幸的是，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没有错过那个，一直站在我身边，为我打着光的人。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想，只要身边是她，无论是阳光灿烂，还是风雨交加，我们都会像今天这样，牵着手，一起走下去。

毕竟，能吃到一块儿的人，总能走到一块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