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四点,阳光斜着穿过出租屋没擦干净的玻璃,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昏黄的光斑。
空气里浮着若有若无的灰尘,和楼下餐馆飘上来的油烟味。
我刚结束一个 freelance 项目的线上沟通会,脑子被甲方那些“五彩斑斓的黑”搞得嗡嗡作响。
手机“叮”的一声,打破了满室的疲惫。
是星尘科技的 HR。
“林小姐,恭喜您通过了我们所有面试流程,我们将在稍后为您发放正式的 offer letter,请注意查收。”
我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星尘科技,互联网行业的头部公司,我投了三个月简历,面试了四轮,从部门总监到事业群负责人,每一轮都像扒了一层皮。
为了这家公司,我几乎把他们过去三年的所有公开项目报告和财报都翻烂了。
我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感觉几个月的焦虑和悬空感,终于要在这一刻落地了。
我回复:“好的,非常感谢!期待您的邮件。”
关掉对话框,我几乎是跳起来的,在狭小的客厅里转了个圈。
男友张浩正好下班回来,看我笑得像朵花,好奇地问:“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开心!星尘的 offer 要发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太好了!总算稳定下来了,今晚得好好庆祝一下!”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想吃什么?今天我点菜,给你庆祝!”
我看着他,心里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
“吃那家泰国菜吧,我们好久没吃了。”
“好嘞!”
等待邮件的过程,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
我刷新了八百遍邮箱,连垃圾箱都翻了个底朝天。
四点半,邮件终于来了。
发件人是 Anna,那个面试过我的 HR,头像精致,笑容职业。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
标题是《星尘科技录用意向书》。
我的目光直接跳到最关键的部分——薪资。
然后,我就愣住了,像一尊瞬间凝固的木雕。
数字清清楚楚地印在那里。
比我面试时提出的最低期望薪资,还要低三千。
整整三千。
不是三百,是三千。
那三千块,不多不少,正好是我每个月的房租。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反复确认那串数字,以为是自己眼花。
没有。
就是那个数字。
一种被戏耍和不被尊重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燃起。
这根本不是疏忽。
这是试探。
是那种心知肚明你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故意压价,看看你的底线到底有多低的试探。
“怎么了?”张浩看我脸色不对,凑了过来。
他看到那个数字,也皱了皱眉:“怎么比你说的少了?”
“少了三千。”我声音发冷。
“三千啊……”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也还行吧?毕竟是大公司,平台好,福利也不错。先进去再说,以后还有涨薪机会嘛。”
我猛地抬头看他。
“还行?”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然呢?”他眼睛无辜地望着我,“现在工作多难找啊,能进星尘已经很厉害了。为这三千块跟人家掰扯,万一 offer 飞了怎么办?不值当。”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刚刚还满溢的喜悦,被这盆冷水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他不懂。
他不懂这不是三千块钱的事。
这是我的专业、我的经验、我熬了无数个夜做的项目、我面试时展现出的价值,在对方眼里,就值这个“折扣价”。
这是一种明晃晃的告诉你:“我知道你值多少钱,但我就是不想给,因为我觉得你没得选。”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是尊严问题。”
“嗨,尊严能当饭吃吗?”张浩笑了,那种“你还是太天真”的笑,“先进去,把工作落实了,比什么都强。你都空窗三个月了,房租水电不要钱啊?别那么理想主义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
他还在旁边劝:“你想想,星尘科技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这简历上添一笔,以后跳槽都镀层金。这叫‘薅羊毛’也要先挤上车,懂不懂?”
我懂。
我太懂这种“打秋风”的逻辑了。
可我不想这样进去。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准备了一桌满汉全席,结果对方只肯付一碗阳春面的钱,还告诉你,能让你上桌吃饭,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我累了,这事你让我自己想想。”我关掉电脑,语气冷淡。
他大概也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悻悻地闭了嘴,拿起手机刷短视频。
外卖到了,是我最爱的那家泰国菜。
冬阴功汤的酸辣气味弥漫开来,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地扒着白米饭,味同嚼蜡。
张浩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还在说:“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天给 HR 回个邮件,接受 offer,这事就算定了。下个月工资一发,我带你去买你上次看上的那条裙子。”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张浩,如果今天换成是你,你也会接受吗?”
他愣了一下,筷子停在半空:“我……我可能也会吧。毕竟先生存,后发展嘛。”
我笑了。
笑得有点心酸。
我忽然想起,上次他公司发奖金,因为一个数据核算错误,少发了他五百块。他气得不行,找领导找财务,折腾了一整天,硬是把那五百块要了回来。
回来还跟我炫耀,说这是原则问题,一分钱都不能少。
怎么到了我这里,三千块就成了“不值当”的理想主义?
是因为那五百块是他的,而这三千块,是我“应该”牺牲的吗?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人的安全感,是用别人的妥协换来的。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把碗里的饭吃完,然后回了房间,关上门。
电脑屏幕还亮着,那封 offer 邮件像一张嘲讽的脸。
我没有立刻回复。
愤怒的时候做决定,大概率会搞砸一切。
我打开一个文档,开始复盘。
这不是一场情绪化的争吵,这是一场商业谈判。
我的对手是专业的 HR,我不能像个怨妇一样去质问“你为什么看不起我”。
我要用同样专业的方式,告诉她,她错了。
我首先列出了我的核心优势,以及在四轮面试中,与各位面试官达成的“价值共识”。
第一轮,技术面,我和未来的直属leader聊了整整两个小时。我们从市场增量聊到用户心智,从内容矩阵聊到私域流量池的搭建。我提出的两个关于“社区团购冷链优化”的初步构想,他当时眼睛都亮了,说“很有启发”。
第二轮,总监面,王总,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男人。他问我如何处理一次失败的营销活动。我复盘了自己上家公司一个真实案例,从数据回溯、归因分析到优化迭代方案,条理清晰。最后我说:“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从失败中提炼出可复用的方法论。”王总当时点了点头,说:“很好,有owner意识。”
第三-四轮,是事业群 VP 和 HR 面。VP 问的都是宏观战略,而 HR Anna,就是她,问了我一堆关于职业规划、团队合作和……薪资期望的问题。
我当时给出的范围是 20k-25k。
我说:“根据我对这个岗位的理解和市场行情的判断,结合我过往的项目经验能为公司带来的价值,我期望的薪资是在这个范围。当然,我相信贵公司有成熟的薪酬体系,我们可以基于具体职级和职责再沟通。”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回答。
我给出了范围,也表达了灵活性。
结果,她给了我 17k。
连我提出的最低线都没到。
这操作,简直就是把“我们想白嫖”写在了脸上。
我打开招聘软件,找到星尘科技发布的同一个岗位 JD(职位描述)。
上面写的薪资范围是:18k-25k。
我的 17k,连他们自己公布的最低标准都没达到。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截了个图,保存下来。
然后,我又打开职场社交软件,匿名发了个帖子:“求问,星尘科技市场部高级专员 P6 级别,大概是什么薪资范围?坐标一线城市。”
很快,下面就有了回复。
“P6 低包的话,20k 左右是基操。”
“看部门,核心业务部门的 P6,带项目经验的,22k+很正常。”
“去年我同学拿的 P6 offer,21k,15薪。”
一条条回复,像一块块砖头,为我构建起了坚实的底气。
我整理了所有信息:我的面试表现、与业务部门负责人的价值共识、公司自己发布的薪资范围、市场同级别岗位的薪资数据。
证据链已经完整了。
现在,我需要组织语言,写一封体面又强硬的邮件。
这封邮件不能有任何情绪化的词语,比如“失望”、“愤怒”或者“不尊重”。
这些词只会让我显得很 low,像个输不起的赌徒。
我要冷静、客观、专业。
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新建了一个邮件草稿,收件人填了 HR Anna,然后,在抄送栏,我毫不犹豫地加上了王总的邮箱。
那个对我表示过欣赏的业务总监。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HR 压价,很多时候是她的个人操作或者部门 KPI,为了控制招聘成本。
但业务部门的 leader,他要的是能干活、能打仗的兵。
他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把合适的人招进来,而不是为公司省下这三千块钱。
我要让真正需要我的人,看到我的诉求。
邮件正文,我斟酌了很久。
标题:《关于录用意向书的确认与沟通 - 林薇》
“尊敬的 Anna,王总:
您好!
非常感谢您发来的录用意向书,也很荣幸能获得加入星尘科技的机会。
在仔细阅读了 offer letter 后,关于薪酬部分,我想与您做进一步的沟通。
目前 offer 中提供的薪资方案,与我个人的期望以及与面试官们沟通中所达成的价值共识,存在一定的差距。同时,这个数字也低于贵公司在官方招聘渠道上所公示的该职位薪酬范围的下限。
在与王总的沟通中,我们曾深入探讨了关于‘用户增长黑客’和‘品效合一’的具体打法,并就未来可能负责的几个项目(如‘xxx 项目’和‘xxx 项目’)交换了看法。我非常有信心,凭借我过往在 xxx 领域的经验,能够快速上手并为团队带来价值。
综合目前的市场行情、该岗位的职责要求以及我的个人能力匹配度,我恳切地希望能重新考虑我的薪酬定位。我最初提出的 20k-25k 的期望范围,是基于详尽的自我评估和市场调研,我相信这是一个对我个人价值和公司付出都相对公允的区间。
星尘科技是我非常向往的平台,王总的专业和远见也让我对未来的工作充满期待。我真诚地希望能与贵公司达成共识,开启一段愉快的合作。
期待您的回复。
祝好!
林薇”
写完,我从头到尾读了三遍。
没有一个字是抱怨,但每一个字都在表达我的不满。
没有一句是威胁,但抄送给王总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我提到了和王总的“价值共识”,是在提醒他,你当初可是很欣赏我的。
我提到了具体的项目,是在证明我不是空口要价,我是带着解决方案来的。
我提到了招聘网站的截图(虽然邮件里没放,但我暗示我知道),是在告诉 HR,你的操作不合规。
最后,我再次表达了加入的意愿,把球踢了回去,姿态做得很足。
这是一封礼貌的“战书”。
我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张浩已经在隔壁房间睡着了,传来轻微的鼾声。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我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我把鼠标箭头悬停在“发送”按钮上,犹豫了千分之一秒。
万一……真的搞砸了呢?
万一张浩说的是对的呢?
现在这个大环境,一份大厂的工作,可能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但另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怒吼:你甘心吗?你熬了那么多夜,掉了那么多头发,面试时绞尽脑汁展现最好的自己,就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打折处理的结果吗?
第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
今天你为了三千块钱的底线让步,明天就可能为了不合理的加班、被抢夺的功劳而让步。
人的腰,是不能轻易弯下去的。
弯一次,就很难再直起来了。
我心一横,按下了发送键。
邮件,发出去了。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立刻的回音。
我关掉电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成败在此一举。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像在放电影,一会儿是 HR Anna 那张职业假笑的脸,一会儿是张浩那句“尊严能当饭吃吗”,一会儿又是王总点头赞许的模样。
我甚至开始构思,如果失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继续投简历?还是降低标准,随便找个小公司先干着?
焦虑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摸到手机,想找人说说话。
翻遍了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父母只会担心,朋友们各有各的烦恼。
这一刻的孤军奋战,格外磨人。
大概到了凌晨一点多,在我快要放弃抵抗,准备昏沉睡去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短信,是电话。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划开接听键,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你好,是林薇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清晰,带着一丝歉意。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王总。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王总您好!”我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紧。
“我刚看到你的邮件,”他开门见山,“首先,我要为我们 HR 同事在沟通上可能造成的误会,跟你说声抱歉。”
我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
“你的能力和价值,在面试的时候我们业务部门已经达成了共识。你提出的那几个想法,我们内部也讨论过,觉得很有价值。我们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有想法、能打硬仗的人。”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焦虑和自我怀疑。
“Anna 那边,可能是基于公司新财年成本控制的统一要求,在标准流程上有些僵化了。我已经和她沟通过,也和 VP 做了汇报。”
我紧张地攥着手机。
“我们重新评估了你的定级。你的经验和能力,定 P6 确实有点屈才了。我们决定给你 P7 的高级专家 title,薪资方面,会在你期望的最高值基础上,再上浮 10%。你看这样可以吗?”
P7?
期望的最高值再上浮 10%?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我期望的最高值是 25k。
上浮 10%,就是 27.5k。
比最初那个 17k 的 offer,整整多了一万块!
而且职级从“高级专员”变成了“高级专家”,虽然只差两个字,但在大公司里,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意味着更高的权限,更核心的项目,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要回那三千块钱。
没想到,我不仅要回来了,还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林薇?你还在听吗?”王总的声音把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在!在听!王总,我……我太意外了。”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非常感谢您和公司的认可!我没有问题,完全接受!”
“好。”王总笑了笑,听起来也很高兴,“那就这么定了。明天 Anna 会给你发新的 offer,你走完流程,我们尽快安排入职。团队还等着你来一起打江山呢。”
“好的好的!谢谢王总!我一定全力以赴!”
挂掉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还觉得像在做梦。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疼!
是真的!
我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不是委屈的泪,是喜悦,是释放,是为自己那份没有被辜负的坚持而流的泪。
我赢了。
不是赢了那个 HR,而是赢了那个想要妥协、想要退缩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张浩推醒了。
“薇薇,薇薇快看!邮件!”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把手机举到我面前。
是 Anna 发来的新 offer。
标题后面,多了一个“(更新版)”。
张浩的表情,比我昨天中了彩票还夸张,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P7……两万七千五……我的天,你怎么办到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敬畏。
我拿过手机,平静地看完了邮件,每一个字都让我心潮澎湃。
然后,我抬头看着他,淡淡地说:“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我笑了笑,没说话。
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崇拜的是这个结果,而我珍视的,是那个敢于争取的过程。
我们追求的东西,从根上就不同。
办理入职那天,天气格外好。
我穿着新买的衬衫和西装裤,走进星尘科技气派的玻璃门大楼。
前台小姐姐微笑着递给我工牌,上面印着我的名字、照片和职级:市场部-高级营销专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整个大厅亮堂堂的,空气里有淡淡的咖啡香。
一切都是新的,充满希望。
在 HR 部门办手续的时候,我又见到了 Anna。
她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薇,欢迎你。这是你的入职指引,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她把一叠文件递给我,态度无可挑剔。
我也微笑着接过:“好的,谢谢 Anna,以后请多关照。”
我们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尴尬。
在职场这个丛林里,我们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她有她的 KPI,我有我的底线。
这一次,我的底线守住了,并且赢得了尊重。
王总亲自带我熟悉团队。
他把我介绍给每一个同事,语气里带着欣赏:“这是林薇,我们团队新来的专家,以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同事们都很友好,纷纷过来打招呼。
我看到我的工位上,已经准备好了全新的电脑和办公用品,旁边还放着一盆小小的绿萝。
一切都井井有条。
中午,王总请我吃了顿饭,就在公司楼下的商务餐厅。
席间,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小林啊,你那封邮件,写得很有水平。”
我谦虚地笑了笑:“让您见笑了,当时也是有点冲动。”
“不,这不是冲动。”他摆摆手,眼神很认真,“这是专业。一个专业的市场人,如果连自己的价值都营销不好,怎么去营销公司的产品?”
我心里一动。
“我最怕的,不是员工跟我提要求,而是员工没有要求,混日子。”他喝了口茶,继续说,“你有能力,也敢于为自己的能力开价,这很好。这说明你对自己有信心,对未来有野心。公司就需要这样的人。”
这番话,让我对这位领导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斤斤计可较的求职者,而是一个懂得自身价值、敢于博弈的人才。
格局,高下立判。
“好好干。”他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舞台,比你想象的要大。”
那天下午,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笃定。
我打开电脑,开始研究王总发给我的项目资料。
那些复杂的业务逻辑和数据模型,在别人看来可能枯燥无味,在我眼里,却像一个个等待被解开的谜题,充满了挑战和乐趣。
傍晚,我给张浩发了条信息。
“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了,要熟悉一下项目,可能要晚点。”
他很快回复:“好,那你别太累了。要不要我给你送饭?”
“不用了,公司有食堂。”
“那好吧。对了,我们什么时候搬家?你现在工资这么高,咱们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很久。
换个大点的房子。
在他的认知里,我的成功,理所应当的要变成“我们”的享受。
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回复他:“搬家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工作了。”
我关掉聊天窗口,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知道,从我按下那封邮件的发送键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驶向了一条全新的航道。
而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能留在过去的那个港口。
入职一个月后,我主导的第一个营销活动方案,在部门评审会上获得了全票通过。
王总在会上公开表扬我:“林薇的方案,逻辑清晰,数据支撑扎实,创意和执行性都很强。我希望大家都能向她学习这种专业精神。”
我站在台上,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认可目光,心里很平静。
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会议结束后,我在茶水间冲咖啡,一个和我同期入职的女孩凑了过来。
“薇薇姐,你太牛了!那个方案做得太棒了!”
我笑了笑:“谢谢。”
“对了,薇薇姐,”她压低声音,八卦地问,“我听说……你当初的 offer 是不是被 HR 压了?后来你一封邮件就给怼回去了,还升了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事都传开了。
我看着她好奇又崇拜的眼睛,想了想,说:“也不算怼,就是一次正常的沟通。”
“太酷了!”她两眼放光,“我们好多人当初都被压了价,但都不敢说,怕 offer 飞了。只有你敢!你现在是我们这批新人的偶像!”
我端着咖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走回工位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张浩那句“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但他们崇拜的,或许只是那个“连夜调级”的爽文结局。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个孤立无援的深夜,在按下“发送”键之前,我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
真正的成长,从来都不是发生在掌声响起的时刻,而是发生在那些无人问津、独自抉择的黑夜里。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张浩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我,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红色的本本。
是房产证。
他家的房子,他父母的名字。
“薇薇,我们谈谈吧。”他脸色很严肃。
“谈什么?”我放下包,有些疲惫。
“我爸妈的意思是,我们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结婚了。这套房子,他们可以加上你的名字,但前提是……”
他顿了顿,“你工资卡以后交给我妈保管,家里的开销由她来统筹。”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什么意思?让我上交工资卡?”
“也不是上交,”他试图解释,“就是统一管理。你看,你现在赚得多了,我妈怕你花钱大手大脚。她也是为我们好,想帮我们攒钱。”
“帮你攒钱,还是帮你们家攒钱?”我冷冷地反问。
“这不都一样吗?我们结婚了,就是一家人啊!”他理直气壮。
我被他这种强盗逻辑气得直想笑。
一个月前,他还劝我为了三千块钱妥协,说尊严不能当饭吃。
现在,我靠自己的能力和骨气赚来了尊严和高薪,他和他家人却想用一个虚无的“房产证加名”,来收割我的劳动成果。
我甚至都懒得跟他争吵了。
我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张浩,”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分手吧。”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你说什么?就因为这点小事?我都在房产证上加你名字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不是小事。”我摇摇头,“而且,你的房子,我一平米都不想要。”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林薇,你是不是进了大公司,眼界高了,就看不起我了?”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看清了你。”
我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他没有拦我。
或许在他看来,我只是在闹脾气,过两天就会自己回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属于我的东西装进了两个行李箱。
当我拖着箱子走到门口时,他还在沙发上生闷气。
我没有回头,轻轻地关上了那扇门。
走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凉风吹在脸上,我却觉得无比清醒和自由。
我用手机在附近订了一家酒店。
付钱的时候,我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心里无比踏实。
这笔钱,每一分,都干干净净,都代表着我的价值和底气。
它让我可以在任何我觉得不舒服的关系里,随时转身离开,而不用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
这,才是真正的安全感。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用最快的速度租好了新的房子。
一个朝南的一居室,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洒满整个房间。
虽然不大,但每一寸空间,都属于我自己。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给王总发了条信息。
“王总,抱歉今天临时请假,处理了一些私事。明天我会正常到岗,并且会把落下的工作补上。”
他很快回复:“没关系,生活重要。需要帮忙随时开口。”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一暖。
一个好的领导,不仅能看到你的工作价值,也能尊重你作为“人”的本身。
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工作依然很忙,挑战一个接一个。
但我像一台加满了油的发动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我不再需要把精力耗费在与男友的争吵、与他家人的博弈上。
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事业而战。
三个月后,我因为业绩突出,被评为季度优秀员工,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颁奖那天,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王总赞许的目光,看到了同事们羡慕的眼神。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也是台下那黑压压人群中的一员。
也曾羡慕过别人,也曾怀疑过自己。
但现在,我站在这里了。
靠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晚上,我用奖金给自己买了一直想买的那台相机,然后在一家视野很好的西餐厅,点了一份最贵的牛排。
邻桌是一对情侣,女孩正娇嗔地跟男孩抱怨工作上的委屈。
男孩笨拙地安慰着她。
我看着他们,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我和张浩。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是张浩。
“薇薇,我……我听说你拿了季度奖,恭喜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颓丧。
“谢谢。”
“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后悔了,薇薇。”他终于说,“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该让我妈……你回来好不好?房子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都行!”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张浩,”我说,“已经晚了。”
不是因为房子,也不是因为钱。
而是我发现,当我独自一人穿过那片黑暗的荆棘林后,我已经不再需要那个,当初劝我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人了。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站立,一起仰望星空的人。
如果找不到,我一个人,也能成为自己的太阳。
挂掉电话,我看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像一条璀璨的银河。
我举起酒杯,敬向这片夜空,也敬向那个,从未放弃过的自己。
你的价值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你自己一寸一寸打下来的江山。
转载请注明来自德立,本文标题:《怎么发送邮箱给别人(HR压我offer三千试探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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